“我辛苦是应该的,你看你怀孕了,我也没拿出什么很好的东西给你补充营养。”别人的什么人参鹿茸他是一样没有,也买不起。
“补充的营养还不够啊?我这怀次孕起码要胖一圈。”女人说,用嘴把伸到面前的勺子里的粥全部吸到喉咙里。
“不烫了吧?要是烫你就说。”男人细致入微地呵护,他告诉自己:这段时光一定要好好地陪在女人身边。
…………
“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现在一晃又是六年。”赵老师感慨道,当年他从医院里把两个孩子抱出来的时候她们才多大?还没有他一根手臂大。
“一转眼间物是人非。”赵老师慢慢地说,渐渐地,一股辛酸感涌上心头。
“年轻时太卖力,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赵老师说,十年前,他突然被查出早期肝癌,医生说,这是长期熬夜,生活作息不规律造成的。
“当时她哭得多伤心,说我多笨多笨,我倒觉得还好,那时候没感觉,只是感觉体力有些跟不上了,感觉要是学校不搞那次体检,都没这事。”赵老师一边说,一边苦涩地笑了。
“我并不打算治疗,或者是不打算全天候待在医院里治疗,该上班上,该干嘛干,她可不同意了,我们还吵了几次架。”
…………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的打算让这个家庭没有丈夫了吗?”女人冲男人喊道。
“小燕啊,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说了我没事,真的,你看我现在不好的吗?那都是医院说来骗咱们的鬼话,好了,咱不聊这个。”
电视上还播着《乱收费》,当乱收费,乱检查变成一种风气之后,又有多少人真的相信医院开的检查单呢?
“要是真的呢?你怎么就搞不清事情的轻重呢?”
“我搞得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能不知道吗?你看我一天能吃三碗饭,能走能跑能跳,怎么可能病了吗?”
…………
“那时,只觉得这些唠叨很是闲人,非常不爽,总想着要清净一点。”赵老师说着说着,突然鼻子一酸,话哽在了喉咙眼,怎么说也说不出来了。
“天天想着要清净,清净,现在,清净是清净了。”泪水脱眶而出,那个褪色的相框从赵老师的床上滑了下去,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
一通电话,既能带来惊喜,也来带了无尽的惊愕。
“喂,你好?”
赵老师上个课,自己怀中的手机一个劲的响,他专注于上课,先挂断了两回,然后索性就关机了。
下了课,当他打开自己的手机,只看到连绵成片的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提醒挂在手机屏幕上,他感觉不对,连忙打了过去。
“喂,你是赵光复吗?”
“啊,嗯,我是,出什么事了。”
“宋小燕是你的妻子吗?”
“是,是,她怎么了?”
“你赶紧到一医院来,赶快点。”
随着电话被挂断,男人的心里彻底混乱了,他连学校都来不及通知,就从校门冲了出去,以至于学校下一节课都上一半了才有人注意到赵光复的化学课没人上。
一医院和一中只隔了几百米,男人一刻也没有停歇,拼尽全力地冲到了医院里。
他累得够呛,但更在乎自己的爱人,他问了前台,前台直接让他到手术室那附近去。
不安,焦急,恐惧,他每走一步,身边的一切在渐渐地崩塌,医院里的各种声音仿佛变成了恶魔的低语,不断摧毁着他的心理防线。
他来到了手术室前,在那里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他是主治医生,他浑身是汗,似乎已经做完手术了。
“你就是宋小燕的丈夫?”医生问男人。
男人一个劲的点头,他希望医生能够给他一些好消息,可等待他的只有一句又一句冰冷的报告。
“交警把她送过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她活不了,我们已经尽全力了,她现在,还有点意识,等她彻底昏过去了,就开始准备后事吧。”
医生将一份报告递给他,但男人完全没有心思接过报告,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于一片荒芜中,他看见了医生身上的牌子写着他的名字“李子明”,日后,他记恨了这个医生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认为就是他没能救活自己的妻子。
走入手术室,他看见了,那染血了床单,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的血的伤口在她的身上有大大小小十几处,她输了好几次血,现在能活着,就仰仗那些无名的献血者。
男人看向女人,他不敢相信。
女人,还有着最后一点意识,她一直在盼望男人能够出现,为此,一个■■■员甚至不惜乞求上帝和佛祖。
上天没有辜负她,满足了她的愿望。
“小燕。”男人喊出了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在颤抖,他难以直视面前的一幕。
女人的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声音太小了,男人站在门口根本听不见。
男人赶忙跑过去,听着她最后的话语。
“真好……。你……还来看……我了。”
女人笑了,但戴着呼吸罩的她,外人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
“好……好……好痛。”
话语断断续续,心电图一点点地变得平缓。
“回去……,多给……自己……吃点好的。孩子……们……没了母亲……你不能……让她们……没有父亲。”
两个正在上小学的女孩子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们正和自己的外婆一起愉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别忘了……告诉她们……她们的妈妈……回不来了……,叫她们……好好地……活下去。”
心电图归零的那一刻,是一个男人最崩溃的一刻。
病房的窗户是开的,风吹进来,将洁白的窗帘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