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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宁对于她，实在算不上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
在意识到自己只是天道化身的一部分时，在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与其他人有所不同时，在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意识渐渐消减时……
起初是尚且不明白的恐惧，而之后，便是连恐惧都不再清楚。
这样还算是人吗？江别鹤始终不太清楚。
但也不重要了，这一刻，她看着眼前的人，看着这个与自己相似却注定命运不同的影子，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已经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你没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天道把你的意识还回来，应当不只是想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的吧？”
“……你并不会听我的，何况，那并非我想做的事。”
江别鹤垂眸，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拉平，像是被层层堆叠的积雪，看向繁宁的时候，那样的寂寞又孤独，“都到这个时候了，总该说些寻常的话了吧。”
好叫她再做一次有喜有悲的人类，而非是不知喜怒，为了一个目的罔顾一切的刽子手。
“倒是不意外呢，”繁宁也笑了，身后璇璇冒光的大门又敞开了些，底下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的修士们神色悲哀，就算是为首的月离宗，几人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掌门师兄，这样的结果真的是我们能承受的命运吗？”千江月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的点心拿起又放下，“……世界即将毁灭的样子原来也没什么差别啊。”
容昭微微颔首，手中的剑像是察觉了主人的心绪，铮鸣好几声隔空打掉了刺向陵游的暗箭。
“容昭！你——”
剑尊礼貌的看了眼正在叫嚣的修士，在浩如烟海的记忆中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号，神色愈加冷淡，“你对他下手，只会惹怒繁宁。”
那修士眼睛一睁，抽离的剑直直指着毫无动静的陵游，怒怼道：“惹怒就惹怒了！繁宁都想弃我们于不顾，送我们去死了——还要顾忌她做什么！”
“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下，陵游——你可真是毫无用处！”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话？”悬在高空之上的繁宁微微垂眼，重压一般的威势瞬间席卷了刚刚口出狂言的修士，眼见着对方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她歪了歪脑袋，对此有些费解：“毁灭可不是这么一朝一夕的事，嗯……按照时间来算的话，我祸害的应该是你们的子孙后代才对。”
“……如果你们真的能有子孙的话。”
陵游仰头勾起了唇角，四目相对，他安静的看着置身云端仿若天外仙子的繁宁，心中那些漂浮的思绪也缓缓安定了。
留不下，也不能留。
若是情爱之事都只由着自己的想法……那又怎么值得让人去依恋呢？
“你要是走了，陵游会遭受怎么样的待遇，你难道半点都不明白吗？”江别鹤的眼眸再次被空洞无光的灵气取代，毫无人性的视线落在繁宁身上，想靠近，却又一次被推远。
“我离开这个世界，陵游自然就会将我彻底遗忘，这不是你这个天道喜欢的拿手好事么？”繁宁没有被这样的话语威胁到，还是指了指地下的魔宫，喟叹一般露出缥缈的神色，“……我留给他的，可不是一个有着明争暗斗的地方。”
“江别鹤”：“……”
“江别鹤”恍然：“原来如此……你早就想到了今天。”
繁宁应了一声，霎那间，身后的大门被撕开一条裂缝，身处其中的繁宁像是寻常一样懒散踱步，远远地，直至所有人视线的终点。
——她离开了。
陵游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回忆倒退，像是手中怎么用力也握不住的沙，才一个晃神就跟着风一起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