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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将军府,半夜,
“思思……”凌念突然从睡梦中惊醒,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了看旁边安睡的妻子,松了一口气。
替妻子掖了掖被角,轻轻的下了床,旁边的小床上躺着刚出生一个月的小儿子,他正在甜甜的睡着,长长的睫毛甚是好看,小眼睛和小鼻子,还有小嘴巴,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好看,凌念喜欢的不得了。
看了一会儿儿子,他又轻轻的走到了外面的走廊,看着天边的玄月,他的心里莫名其妙的难受,近日来总是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倾恙满月之日,按理说应该思思会来祝贺,但是她却托人送来了礼物和家书,也不知她在侯府是否安好?前几日又听说小凡辞官回乡了,近日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自己妻子和孩子身上,妻子身子虚弱,儿子幼小,他无法顾及其他,只希望小凡和思思一切安好。
他内心的这份不安稳让他一直放不下自己的妹妹,他与凌思璇是双胞胎兄妹,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彼此都有心里感应,他能感受到凌思璇此刻的伤心欲绝,可是他无法马上出现在凌思璇身边。
“夫君可是担心思思”欧阳蕊的声音,凌念回头,看到妻子从门里出来,连忙上前把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快进去,外面风大,莫着了风寒”凌念一脸担忧,忙拉着妻子进屋了。
“夫君莫要担忧,晚间收到了思思的亲笔书信,她说得空便来将军府看她的侄儿,让你这个做大哥的放心”欧阳蕊说着便把书信交给了自己的丈夫。
看到凌思璇的亲笔字迹,凌念的脸上才展开了笑容。
“莫非是我想多了,近日来总感受到思思可能很伤心”凌念说道。
“想来是夫君定是照顾我们母子,才如此疲惫,导致心神不宁”
“说什么呢,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若不心疼,谁来心疼呢”凌念笑道。
“夜深了,夫君快睡吧”欧阳蕊温柔的说道。
凌念点头答应,安置好了妻子,又看了一会熟睡的小儿子才满足的上床去睡了。
这一夜,敖珏在院子里的凉亭下坐了一夜。也回想了这么多年,他与凌思璇之间的点点滴滴,从来都是甜甜蜜蜜的,这一夜是苦涩的,难过的,痛苦的,这一生,他不负国家,不负家族,只负了心爱的女人,他无法扭转。
翌日,他依旧是容光焕发的靖国候敖珏,他还要去上朝,他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这一切还要继续,靖国候他还要继续当,国家大事,他还要继续替皇上呕心沥血,肝脑涂地,尽职尽责,一刻也不等懈怠,唯有这样,他才能不去想凌思璇,他才能暂时放下心中的悲痛,或许以后就会慢慢好了,但是至少不是现在,自己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其余的交给天意。
凌思璇因为伤心过度,身子无比虚弱,面色难看,也不曾进食,自己坐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目光呆滞的看着远处的天空,呆呆的不说不一句话。
罗小凡只得暂缓回去的行程,默默的陪着凌思璇。
“大人,凌姑娘已经不吃不喝一整天了,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罗小凡的车夫说道。
“她心里难过,且让她一个人静一静,等她什么时候想吃了,再给她吃一点”罗小凡说道,眼睛从未离开过凌思璇。
“这……这要是她一直不吃不喝,我们便永远也无法启程,什么时候能到安阳城呢”车夫为难的说道。
“休要啰嗦,她什么时候想走,我们便什么时候启程”罗小凡语气不悦的说道。
“大人,小人就是一个赶车的,比不得您财大气粗,说话都有底气,这已经耽误一日了,本来这舟车劳动赶车的活就没有人愿意做,我本以为能多挣几个子,如今又要耽误下去,恐怕我连回城的本钱都不够”车夫说道。
“这些钱给你,你回去吧……“
罗小凡见车夫很是啰嗦,明里暗里的说自己耽误了他赶车,心中已是不悦,再加上他心里全是凌思璇,无暇顾及这些,一气之下,给了他一些钱打发了车夫,省的他一直在自己耳边吵吵闹闹。
车夫一见钱财立马变了一个模样,忙对罗小凡的不住的感谢,“多谢大人,小人刚才言语中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罗小凡不耐烦摆摆手示意他赶快离开,车夫知趣赶紧开开心心的驾车走了。
车夫走了,连着马车一起拉走了,罗小凡没有了栖身之所,他也是不怕的,只要能和凌思璇在一起,便是这荒郊野外,他也一样睡的香。
“思思,你喝点水吧”罗小凡把水壶递给了凌思璇,他十分担心凌思璇的身子,若是饿出个好歹来,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凌大哥也会责备自己。
他深知凌念对凌思璇的宠爱亦父亦兄,从未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为了不让凌思璇知道父母已逝去的真相,他不知编了多少个理由哄骗凌思璇。如今被自己一时冲动说了出来,凌大哥一定会怪自己的。
“我不喝,我在等爹娘回来……”凌思璇说道。
“思思……”罗小凡欲言又止,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无比心疼眼前这个女子。
“天黑了,爹娘就会回来看我,我要亲自问一问他们,为什么要丢下我……”凌思璇淡淡的说道。
“思思,我求你了你别这样,看到你如此难过我心里好痛”罗小凡难过的说道。
“小凡,你走吧,不要管我,我没事,莫要因为我耽误你的行程”
“你叫我离开,你叫我不要管你,你叫我如何安心的离开,你知道吗?看你这般模样,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心里难受的快要窒息了,我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你伤心难过,你还要推开我,你为何要如此伤我的心”罗小凡说道。
“那我的心里就好受吗?爹娘已故八载,我浑然不知,我深爱多年的男人负我,还有你,欺我,一直不肯告诉我真相,我难道心里就好受吗”凌思璇哭着说道。
“我……对不起,思思,我不是故意的”罗小凡忙道歉,凌思璇眼泪掉下来的一刻他已经输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领你的情,现在请你离开,我不想看到你”凌思璇哭喊着说道。
罗小凡无奈,为了让凌思璇冷静,他只能离开,在远处偷偷的看着她。
罗小凡走后,凌思璇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十分凄凉。
“爹,娘,你们为何不来看我,难道你们不心疼我的的眼泪吗?我好想你们”凌思璇哭着自言自语。
凌思璇悲凉的身影让人十分心疼,罗小凡几次忍住上前安慰的冲动,直到看到凌思璇晕倒过去,他再也忍不住了。
“思思……”罗小凡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凌思璇拥在怀里。
“思思,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别怕”
罗小凡一边安慰,一边替凌思璇把脉,心里十分紧张,生怕凌思璇出什么事。
把完脉,罗小凡才放下心来,凌思璇是因为没有进食,再加上悲伤过度晕过去了,只需要让她好好休息就好了。
“思思,你喝点水,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罗小凡把水灌到凌思璇的嘴里,见她全都喝下去,心里十分欣慰。
喂凌思璇喝下水以后,罗小凡又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凌思璇身上,他就这样紧紧抱着凌思璇,希望她明日醒来以后会好一些。
翌日,凌思璇醒来,罗小凡不在身边,她努力的睁了睁眼,却发现眼睛疼的难受,摸了摸,眼睛肿了的鼓鼓的,口干舌燥的,身子也很疲惫,脸色十分难看。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身上盖的东西掉落,凌思璇才发现身上盖的是罗小凡的衣服。她又轻轻的捡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自己的马,只觉得四周布满着悲伤。
“思思……”一声轻唤,罗小凡牵着凌思璇的马出现了。
看到凌思璇的面容时,罗小凡吓了一大跳,眼睛肿的太厉害了,嘴唇都起了一层皮,虚弱的好似一阵大风就能给吹倒似的。不过一夜之间,他心爱的姑娘就变成了这样。
“思思,我找到了一家废弃的农舍,已经将里面打扫好了,我带你去那里休息”
凌思璇没有说话,她觉得说一句话都好累,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都不在了,在哪栖身都一样,这漫长的人生,我已然走过了八年,多少次我们在梦里相见,可如今,却连梦也梦不到了,是岁月太久了的缘故吗……”凌思璇喃喃自语。
“思思……”罗小凡轻唤一声,心里十分心疼。
突如,凌思璇眼前一黑,整个人轻飘飘的,看不见任何东西,顷刻间又恢复了。
还没等凌思璇的身子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一阵头痛让她十分难受,眼前一阵眩晕,站也站不住了。
“思思……”罗小凡看到凌思璇身子突然不适,连忙上前扶住她。
“我四肢无力,貌似要死了……”凌思璇低声说道,身子受控制朝着罗小凡身上栽倒。
“思思,没事,别怕,有我在……”罗小凡抱着凌思璇柔弱的身子,十分心疼。
“小凡……我生了什么病,可还有的治”
“你是忧思过度,夜里又受了凉,气血不足,引起的头疾,待我回去给你开几副药调理调理便可恢复”罗小凡宽慰说道。
“不必费事了,我好想就这样睡过去,不再醒来……”说话间,凌思璇已经迷迷糊糊的晕过去了。
“思思……思思……”罗小凡唤了两声,看到凌思璇这样,他心中更加心疼。
歇息了片刻,罗小凡抱着凌思璇骑马赶到了农舍。
下了马,罗小凡又把凌思璇安置在了里面破旧的床上让她休息。自己又去借了米粮,做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喂给给了凌思璇,又用热水敷她的眼睛,细心照顾。
后面的几日,他又从别处挖来了药材,掺杂在凌思璇的食物中,给她调理身体。经过多日的细心照顾,凌思璇的情况有所好转,只是她却变的不爱说话了,有时候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罗小凡也无计可施。只能陪着她,通过时间来一点点淡化。
罗小凡觉得还是尽快回到安阳城才好,毕竟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几户人家,平日所用东西也是借来的,到底还是有诸多不便,还是回罗府,那里一应俱全,也适合凌思璇养身子。
“思思,等你喝完粥,我便带你离开,我们先回安阳城,一切等你身子好了再做打算”罗小凡捋了捋凌思璇的碎发温柔的说道。
凌思璇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望着手中粥,眼神痴痴的,傻傻的,似乎听不见别人说话。
罗小凡见状也不再多说,便准备去收拾行李,岂知他刚起身就被凌思璇死死抓住。
“乖,你先喝粥,我去收拾东西,稍后我们便出发”罗小凡温柔的说道。
凌思璇只是看着他,泪眼婆娑,还是不说话,这让罗小凡很是心疼。便从她手里拿过来碗,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
“思思,别怕,先把粥喝了,我们很快就到安阳城了,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来,喝粥”罗小凡一边安慰着,一边喂粥给她吃。
凌思璇张开干裂的嘴唇,喝下了罗小凡喂的粥,一口又一口,罗小凡耐心的喂着,凌思璇喝着喝着眼泪又流下来了。
罗小凡见状把碗放在一边,连忙把凌思璇紧紧拥在怀里安慰。
“别怕,思思,我不会离开你半步,这粥你若不喜欢喝,便不喝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也不去”罗小凡知道凌思璇心里的痛,不想说太多的话,只想时时刻刻陪着她,或许,这也是她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吧。尽管她吃的不多,尽管她还是一言不发,但是只要她肯吃饭,自己心里就很满足了。他不想自己心爱的女子损伤了身子自己作为大夫却无能为力。
半个月后,罗小凡带着伤心过度,加上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又生了病的凌思璇回到了他的故乡安阳城。
罗府,罗小凡的父母本来就没有女儿,见到凌思璇格外疼爱,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她久违的爱,可是罗府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无论怎样,她都是拘着的。
罗家在安阳城一带也是望族,家势浩大,又因为罗小凡是这一届的状元,罗家的威望更大,只是这次罗小凡辞官,让家乡父老有许多的不理解,但状元郎在朝廷为官四年,在皇上面前做事,这也是足够让安阳城的父老乡亲威风的了。
“伯父,伯母,初次见面便如此狼狈,思璇失礼了,不能下地给你们行礼”凌思璇躺在床上,虚弱的身子能坐在床上都很累了,根本无法独立下地向两位长辈行礼问安。
“思思,我们是你的亲人,不必行礼,你如今病了,身子弱,幸好有小凡一路照顾,才坚持到现在,好好养着才是,到了这里就不必拘束,安心住着”罗夫人乔氏温柔的说道,端庄的气质很是和善,让人感觉无比的亲切。
“多谢伯母,思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凌思璇感激不已。
“思思,别这么客气,等你身子好了便让小凡带你去安阳城四处游玩”罗父说道。
“是啊,思思,你且放宽心,好好养着身子,一定多吃东西,这个参汤是大补……”
“娘,思思刚回来,累的很,你们这一句一句的没完没了,你跟爹且去休息吧,我照顾她就是了”罗小凡不耐烦的打断了母亲的话。
“小凡,你娘也是关心思思的身子,你如何能这样说呢……”罗父不满儿子的言语,准备出言教训。
“爹,你们也见过思思了,快走吧,思思是病人,她需要静养,待她精神好一些,我带她来见你们可好”罗小凡连忙说道。
“我们知道,这还用你嘱咐……”罗父瞪了一眼儿子语气不悦的道。
罗小凡见状赶紧认错,“爹,娘,我是担心思思的身子才会……”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罗父小声嘀咕道。
“爹,你说什么呢……”罗小凡看了一眼床上的凌思璇,略显尴尬。
“好了,好了,小凡才刚回来,你们两个当着思思的面,准备争论到什么时候,我们走吧,别打扰思思休息……”罗母赶忙说道。
“思思,你好好休息,若是小凡照顾不周,惹你生气,你可得告诉伯父,伯父替你做主……”罗父转头对凌思璇和蔼可亲的说道,与刚才对待罗小凡形成鲜明对比。
“多谢伯父……”凌思璇轻轻的点点头温和的说道。
“走吧……乔妹……”罗父对妻子说道。
“小凡,好好照顾思思知道吗,别忘了参汤……”罗母嘱咐道。
“孩儿知道了,娘……”罗小凡乖乖说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才像话……”罗父很满意,瞪了儿子一眼,随后拉着妻子走出了房门。
罗小凡目送自己的爹娘离开后,端起旁边的参汤,一脸轻松的坐在凌思璇的床榻边准备喂她吃下。
“思思,这参汤是娘准备的,趁热喝了吧……”罗小凡盛了一勺送到凌思璇的嘴边,温柔的说道。
“我不饿,小凡,你端出去吧”凌思璇说道。
“这是娘专门吩咐人给你做的,你且喝了它,身子好的快些”罗小凡耐心的劝解道。
“爹娘都不在了,我还要这身子做什么,倒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我就能见到爹娘了”凌思璇伤感道。
罗小凡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汤碗,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温柔的呵护。
“思思,这些伤心的日子总会过去的,我陪着一起慢慢熬,熬过去便好了”
凌思璇听到后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了,罗小凡心疼,轻轻的替她擦拭干净。
“思思,不要拒绝我,这些日子就让我陪着你,我虽不能替你,可我能体会到你的伤心难过,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我不能替你难过,但是陪着你也是好的”罗小凡温柔的说道,看她哭,他心都碎了,真的希望凌思璇能过尽快走出来。
“我才二十五岁,双亲都不在了,一辈子这么长,为何我与爹娘的缘分那么浅……”凌思璇说不出太多的话,心里的痛无法用语言形容,她太难过,太痛苦了。
罗小凡懂她,她需要一个拥抱,需要依靠,自己只有给她坚实的肩膀,让她依靠,只要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罗小凡守着凌思璇,寸步不离,而凌思璇也需要他,需要他无时无刻的陪着,只有罗小凡在身边守着,她才会踏实一点,才会迷迷糊糊的睡去。
夜里,凌思璇几次梦中惊醒,吓的不敢睡去,都是罗小凡在一旁细心安慰着,屋里的灯是一刻不敢熄灭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凌思璇才敢夜里自己一个人睡去。
时间在一点点推移,在罗小凡无时无刻的陪伴下,凌思璇也慢慢的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身子也在罗小凡这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的调理下已经大安了,又有罗父罗母每日的美味佳肴招待,凌思璇身子壮的像头牛一样,加上她自己有时候也练功,身子十分康健。
凌思璇在罗家的日子,罗小凡十分贴心,每天开解她的心情,照顾的无微不至,尽管父母已然不在,尽管心爱之人另娶他人,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
过了好些日子,多日不做噩梦的凌思璇又做了噩梦,困在梦里出不来,一个劲儿胡言乱语。
“不要离开我,我做错了什么……”凌思璇一个劲儿的胡言乱语。
“凌姑娘,你怎么了……”罗府的丫鬟听见动静,在外面询问道。
“凌姑娘……可是做噩梦了……”丫鬟轻轻的扣了扣门,关切的向屋里喊道。
突然屋里又没有动静了,丫鬟长舒一口气,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就在此时,她又听见了凌思璇呜呜咽咽的哭声,这把小丫鬟吓了一跳,这夜半三更的,若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凌姑娘……你在里面吗,奴婢要进来了……”小丫鬟喊道。
“阿绿,这夜半三更的,你做什么呢?”管家阿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