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月一声出口,虽然面色温和,但心中却是颇为尴尬。她今日之所以对此人如此多话,套取信息固然有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拖延二字。
李丹心已随司徒奇回内院,尽管司徒奇以其名誉保证会护她周全,但楚宁月却还是担心,事情一旦有变,会超出司徒奇的掌控范围。
若这个变数是风鸣院之人,司徒奇兴许还能与之抗衡,可若这个变数是眼前之人,是此时应该下落不明的外院教习祁如清。
那么对于司徒奇来说,无疑是布局最大的阻碍和不确定的因素。
而如今不能现身人前的自己,能够为李丹心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将眼前这变数拖延至此。至少,拖延至明日,夜尽天明之时。
“素闻...”
祁如清闻言尴尬一笑,不禁上下打量起楚宁月,不只是因为对方少有的态度转变,更是因为对方的言语。
这句话的虚假程度,大概与祁如清面上一直保持的微笑不相上下。虽说阵师一般都通棋道,但是论及这棋艺二字,自己当真是....
“楚道友,今日天色已晚,加之我所布幻阵时限不多,屋内那两人应该快要破阵而出。若要他们看到你我在此对弈,恐怕会节外生枝,依我看还是...”
听到祁如清如此说,楚宁月面色一寒,但心中的一丝尴尬,也瞬间转化为了警觉。自己的意图,对方即便猜不出十分,也能判断出些许。
此时急着拒绝离开,怕是真如自己所料的一般,想要在李丹心的事情上做一番手脚。若是如此,自己今日便非留此人不可了。
“我知道道友深谙阵道,而阵师一般精通棋道,所以想要请教一二,道友不会觉得我棋艺浅薄,所以不愿赐教吧?”
“嘶...”
祁如清闻言之间,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立时升起一丝无奈和无力。心道对方这是连演戏都懒得与自己周旋,直接用此等拙劣的演技,告知自己她想要拦住自己。
其沉默之间,似乎是在判断,楚道友留下自己,意欲何为。不过思考半息过后,却是轻叹一声,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楚道友盛情难却,那还请稍等片刻,待我加固一番幻阵。不过这幻阵终归有限,若再拖延些许,恐会被对方看出端倪,届时...”
祁如清的话尚未说完,面上的神色便凝固当场,露出一幅吃惊的表情。因为他说话之间,已然看到楚宁月,朝着屋舍之内而去。
推门的瞬间,屋舍之内华光忽现,乍闻一声惊呼。而关门之时,楚宁月已然走出了屋舍,屋内两人倒地不起。
“这...”
祁如清没有想到,这位楚道友为了留住自己,竟是不惜进入屋舍,直接打晕那两人。虽说那两人如今身陷幻阵之中,自身武力只能发挥十之一二,但楚道友这作为也太过雷厉风行了一些。
“麻烦解除,我已封了两人周身气穴,想要苏醒至少也要明日。”
楚宁月淡淡开口,一幅与对方心照不宣的模样,大有若你拆穿,我便是动手也要将你留下的意味。
祁如清看在眼中,犹如谋士遇到武将,如遭诸般封印,施展不开。他的确想要离开此处,但也不想为了离开此处,让二人关系恶化。
所以无奈之下,只得打消立即离开此处的念头。
至于下棋...
嗯..
估计不出片刻,对方便会打消这个念头,毕竟自己棋艺,一言难尽....
....
...
秋风苑内,残垣断壁,满目破败,加之夕阳西下,多有几分凄凉之意。院中,两人对坐,面前一块巨石之上,纵横划痕无数,乃是以术法刻画而成的棋盘。
“嗯?”
祁如清望着眼前之人所下的第一手,不禁愣愣出神...
他的棋艺其实不比其他阵师,可以说得上是稀松平常,甚至初学乍练。这是因为他的一身阵道,并非如其他阵师一般,乃是勤学苦练,推演阵纹阵理所感悟。
因此也就少了所有阵师,皆通晓的棋艺。
他本以为,眼前的楚道友邀自己下棋,不消片刻便能看出自己根本不通此道。深谙此道之人,与不会下棋的下棋,无疑是一种折磨。
所以他想要楚道友知难而退,至少换个理由留住自己。
而只要她更换理由,自己便有办法破局,不过是见招拆招而已。待对方黔驴技穷之时,便是自己名正言顺离开此地之时。
因为他看得出来,虽然对方一幅自己拒绝,便会动手的模样,但也还是会去选择一个说辞。也就是说,如果杜绝了全部的说辞,那对方除非摊牌,否则没有理由再拦自己。
而无论是她还是自己,都不想要摊牌撕破脸皮。
但...
楚宁月的第一手,点在了天元。
出神过后,祁如清收拢思绪,连谈十七手后,最终得出了一个无奈的结论——对方也不会下棋。
是了,自己多少还知道一些基础棋理,而对方则是一窍不通,全然是乱下一气。如此一来,想要对方主动放弃,知难而退的打算算是彻底泡汤。
虽然自己并不在乎下棋的体验,但眼下这局棋,既试探不出彼此心性,也看不出其中端倪,只剩下了拖延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