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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从任务目标的脖颈中喷涌而出，鲜艳的红色浸染了任务目标干净的衣服。失去所有力气的任务目标倒在小巷子里的泥水坑中，光鲜亮丽的礼服被臭泥水弄脏，和那些被他踩进泥水坑里的人们一样。
但在他身边还有更多死去的人，那些人并不属于德克萨斯的任务目标中的任何一种。
“已确认任务目标完全死亡，有人比我们先来了这里。”德克萨斯没有片刻犹豫，转身离去。她没有问耳机另一头的人到底是谁抢先把他们的任务目标解决了，也没有问到底是谁盯上了他们，一连好几个月都抢先他们一步把任务目标解决。
因为她知道答案。
“好久不见了，德克萨斯。”拉普兰德趴在酒吧的吧台上，手指从酒杯的杯口划过，“帮她来一杯我平常喝的酒，我付钱。”
德克萨斯没有拒绝，她只是在拉普兰德身边坐下。她握着酒保推来的酒杯，沉默了很久。拉普兰德也没有说什么，好像她们两个就真的只是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的陌生人而已。
“到此为止吧，拉普兰德。”德克萨斯看着在被仔细打磨过后，拥有华丽花纹的玻璃杯中的琥珀色酒液，液体表面呈出一面镜子，倒映着她的脸，一张溅满了血的脸。
“把话说的明白些啊，德克萨斯。这么语焉不详的，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呢？”拉普兰德直起身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她重重放下酒杯————
“锵！”
剑刃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拉普兰德的目光越过交错的剑刃，直直的落在德克萨斯的身上。她们谁手上的力气都没有松懈，剑锋与剑锋交错着擦出火花。酒保似乎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了，他擦拭着手上的杯子：“拉普兰德，打坏的一切东西都会记在你账上。”
“没问题！”拉普兰德手上猛的用力，将德克萨斯狠狠的甩开，然后又快速欺身而上，“所有打坏的东西我都会照价赔偿！”
“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你早就长出了自己的利爪与獠牙，为什么……还要听命于那个组织？”
德克萨斯挥剑的力道不减，她们总是用这种方式交流着，但那些平和的笑，互相追逐时荒野中自由的狂风，以及……那颗酸涩的野葡萄，都已经是她们很久远的记忆中才存在的事情了。
“说话”这个词虽然两个字都是言字旁，但她们并不靠言语交谈。因为语言总是语焉不详，唇舌既能吐出灵魂，也能毫不吝啬地倾吐谎言，还因为身体比嘴巴总是更诚实。
“我并非听命于谁，我只是在遵守这个城市的规则，这片土地上的谁不是这样的？”拉普兰德不甘示弱，她脸上的笑意张扬，又略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看看你的剑吧，德克萨斯。你挥舞它的力度，使用它收割别人生命的技巧那样纯熟，明明并不是从小就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你却比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要做的更好。承认吧，德克萨斯。”
“你生来就适合做个杀手。”
她们最终不欢而散。
没有小时候较量完之后的拥抱，也没有互相递过去的水和毛巾，没有了可以让她们一起躺下，安稳的晒太阳的草地。
德克萨斯最终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她无法理解拉普兰德为什么要继续听命于后来收留她的那个组织，去杀死那些人，杀死那些无关紧要的旁人。
那个时候，我应该带着你一起走的。
望着那双眼睛，这句话在德克萨斯的嘴里滚了又滚，在她心里被翻来覆去的以各种各样的语气模拟着说出，但却从来没有实战过。
德克萨斯望着手中的剑，希望它能替自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拉普兰德，但保持缄默是它一直以来的做法。
德克萨斯在外游荡了一段时间，她想一个人沉下心来思考，想在这个城市里再多走一走，想去再好好的斟酌一下，怎样把那句话说出口。
当她回到自己的安全屋时，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出现在这里。
拉普兰德身上满是血迹，衣服也被雨水和血液，以及小巷子里面的脏污给弄得乱七八糟，她脸色惨白的捂着腹部，坐在德克萨斯的安全屋门口。可即使已经沦落到了这种狼狈的地步，她那股子张扬而肆意的气焰仍然没有消减。
“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可是等的很辛苦呢。”拉普兰德像是德克萨斯忘了带钥匙的合租人一样，相当自然的朝德克萨斯挥了挥手，脸上笑意不减，即使她现在脸色惨白的像死了三天的女鬼一样。
德克萨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伞举到了拉普兰德头顶，然后用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为什么不直接进来？今天的雨很大，而且这里也没有观众。”
“你不算是观众吗？”拉普兰德起身，跟着德克萨斯进了安全屋，她们走进房间，德克萨斯看见了仍然留在餐桌上的另一把钥匙。她把钥匙塞进拉普兰德手里：“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把钥匙带上。”
拉普兰德像回了家一样自在，她熟练的从大柜子里找出消毒水、纱布和棉签，将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外衣褪下，扔在椅子的靠背上。
“是因为你总是不会离开，所以我才敢这么放心啊。”她开了一瓶消毒水，直冲冲的就往伤口上倒，“德克萨斯，不管走的多远，不管你多么想摆脱从前的一切，你都无法否认我们血液里流着的东西。”
“没有人能逃离这个城市，没有人可以跳出规则之外。”
“所以你选择听他们的？”德克萨斯夺走拉普兰德手里的消毒水，用棉签沾着，小心翼翼的给拉普兰德的伤口冲洗消毒，“你明明知道这是………”
“是什么真的重要吗？德克萨斯，强调作为杀手的正当性，难道就可以否认你手上沾着的血吗？”拉普兰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德克萨斯，眼神里满是戏谑，“还是说这样讲，会让你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沉默着帮拉普兰德处理完伤口，绕上纱布和绷带，她站起身，俯视着拉普兰德：“因为有选择，所以我做出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而明明手里面有多个选项的你，却偏要选择一条道走到黑呢？”
“这算是话剧里必不可少的，童年好友对主人公迟来的说教吗？”
“不，我只是希望你是自由的。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突然毫无征兆的爆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笑声，像是刚刚德克萨斯说什么好笑到不得了的笑话一样，但她的尾巴像死了一样蜷缩在她身后，德克萨斯知道，这笑并不是什么欢乐的意味。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自由呢？德克萨斯，对着谁拔出我的剑，又去捅过谁的胸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拉普兰德的耳朵抖了抖，她伸出手，动作快到德克萨斯来不及反应。
拉普兰德拽着德克萨斯的外套领口将她拉了下来，德克萨斯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只来得及用手撑在沙发上，以免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拉普兰德的身上，对她的伤口造成二次创伤。
按道理来说，作为杀手的德克萨斯反应不应该那么迟钝，但她面对的是拉普兰德，是那个还停留在她记忆里的，是看见她吃了一颗酸葡萄，就会咧着嘴开怀大笑的拉普兰德。
是拉普兰德，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德克萨斯还没来得及适应快速变化的身体位置和视线，她眼前忽然一黑，嘴唇被同样柔软的物什撞上，带着一点血腥。
在唇齿交融间，她听见拉普兰德对她讲：“只有胜者才能制定规则，要说服我的话，就先打败我吧。来向我证明，你是正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