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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分手吧。”这是开学时——也就是十多天前——飞飞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们之间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和飞飞是在大一军训场上认识的,她说我很特别,想和我交往。相处的时光里虽然有不愉快的地方,但我以为,那不过是情侣之间正常的插曲。毕竟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观念,揉拧在一起时,难免会产生摩擦。而且大部分时间,我们相处得都是比较开心的,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对于分手,说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相处了几乎有一年的时间,里面还是有着我许多的寄托。不过我没有挽留,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因为分手的原因干净利落,清晰明了,挽留没有任何意义。“你有时像丢了魂一样。”这是飞飞指出的问题。虽然有人告诉我,看到她和另一个男孩子进了宾馆,但我知道,那不过是结局的一个表现,根源还是在自己身上。
呆呆地看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不与人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么呆滞地坐着,仿佛与世界彻底脱钩一般。这就是飞飞说的我丢了魂的样子。“一开始我觉得你这样好特别,所以想和你交往,但相处久了后,我发现这让我感到不适应,甚至有些害怕。”飞飞以前这样提醒过我。她希望我能有所改变,也给我了多次机会,但我没做到。
准确来说不是没做到,而是我做不到。因为“黑”将我吞噬,而我毫无还手之力。
那是纯粹的“黑”,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黑”。其像传染病一样,只要沾染一点,就会慢慢地且毫不犹豫爬上我的身躯。将我彻底包裹,将我完全吞噬,让我动弹不得丝毫。在那“黑”里,没有光线、没有空气、没有任何存在,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
“黑”是由我生命中的某段“遗失”造成的。那是自己5-7岁之间的记忆,他们消失了。和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关闭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抽屉,和这种消失不同。他们是彻底消逝,彻底不见了。仿佛袅袅升起的烟气,消散于空中,无迹可寻,无处可找。又仿佛突然发现自己原本非常有用的资料被扔进了垃圾桶,但垃圾桶前几天已被送进了垃圾处理池。那是非常彻底的消失,是毫无希望的失去。我唯一有的印象,就是前面自己还在山里,后面就突然跟着母亲生活在了千潭市市区里。而那时,自己已然从5岁变成了7岁。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而且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丝毫内容。那是毫无回应的空白地带。而“黑”,就在上面成型。
“黑”幽暗深邃,寂静恐怖。时不时地,它就会突然爆发,将我拉进其中。而这时,我就会从里到外感到说不出的空洞、无力还有绝望。无所依靠,无所适从,仿佛自己的身体正在消散、正在虚无和正在坍塌,仿佛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内核,正在渐渐晃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破裂。而这种时候,我根本无法与外界保持同等的节奏,甚至无法与外界保持正常的链接,只能呆呆地坐着,毫无办法。这也就是飞飞说的,跟丢了魂一样。
好在每次我都能安然度过,没有就此消散。
我曾经试图去发现“黑”的规律,这样至少在其要爆发时,不让飞飞看到,不让她生气。但它没有规律,没有可追踪的行迹,无法预测。虽然在情绪激动时其容易出现,但也只是容易,并不是每次情绪激动都会降临。而在自己毫无情绪时,其也会突然出现。吃饭时吃着吃着莫名就来了,走路时走着走着就爆发了。毫无规律,毫无办法。
好在随着自己的长大,那“黑”爆发的频率减小了许多。记得小时候,每隔几天自己就会陷入呆滞状态,以至于有时老师问我问题时,我根本无法正常起身回答,只是像呆子一样坐着。所以,那时候班上的同学私下里都叫我呆瓜。而现在,其似乎要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出现。并且,每次爆发持续的时间也减少了许多。以前动不动就是好几个小时,而现在最多也就一个小时,大部分时候甚至都是半小时。而且,现在的自己即使在呆滞状态,也能保持一丝清醒,可以在老师提问或与同学聊天时做出最基本的回应。当然,这个“可以”需要自己使出极大的力气,非常痛苦,所以大部分这个时候,我就会选择用尽最大力气,避开人群,然后找个地方,独自呆坐。
如果说这种减小和减少的势头,能够一直保持下去,那么说不定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摆脱“黑”的影响,不再陷入空洞、无力和绝望之中。只是可惜,自从自己上大学后,那势头停了下来。就像原本应该越来越慢直至停下的汽车,突然保持住了某种稳定的速度,一直往前开着。至于为何会这样,我全然弄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那就是“黑”似乎要一直跟着自己走下去。而且其在以后的某一天,有可能会突然加速,将自己瞬间抛出窗外,彻底终结。现在的平稳,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因为在其每次爆发的气息里,我能感觉到那种,虽未到但必然会到的不容忽视的可能。当然,或许说不定自己等不到那场面出现的时间,弄不好在某次“黑”的爆发中,自己就会破裂,然后彻底消散。因为虽然“黑”的频率和持续时间小了、弱了许多,但每次其散发的气息,依旧让我感到窒息,难以承受。
记忆遗失为什么会形成“黑”?毕竟遗失一段记忆,这种事情虽然不常见,但以大脑能选择性遗忘某些内容的功能推测,遗失一段记忆,应该不至于出现这样糟糕的结果的。唯一的解释,或许是这段记忆里有着某些对自己意义非常重大的事情。他们的遗失,让我失去了作为完整自我的某个重要基础,就像小草失去根须,大坝失去了基座。所以,当其爆发时,才会那么可怕。
我想这或许跟父亲的离世有关。父亲在我5-7的时间里去世了,这想必给那时的自己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一时无法承受,于是,本能地将那段时期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遗忘掉了。可那毕竟是父亲的死亡,虽然进行了遗忘,但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破裂,由此“黑”就形成了。
我自己当然想不起父亲去世的事情,其中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记不起来,是母亲告诉我的。她说父亲在深圳打工时,意外溺水淹死了,消息传来,我当场就昏死了。等醒来后,一直就闷闷不乐,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就将这一切的事情都忘记了。
母亲说的或许是事实,只是隐隐地,我总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东西,而她选择了隐瞒。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感受,具体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清楚,毕竟什么也想不起。每次当我试图向她追问更多内容和细节时,母亲总会以“该说的都说了,你不要东想西想”的话结束话题。如果我继续询问,她就会骂我不懂事,骂我不体谅她在城里打拼的不容易,有事没事就去勾起她的伤心往事。而事情到了这里,我往往只能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