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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中期，改革开放的春风早已席卷神州大地，就连偏隅一方的刘庄也在渐渐觉醒。村民在种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外，开始养猪、养鸡、种菜、种水果，有些头脑灵活的村民，骑着二八大杠走街串巷收购大枣、苹果、桃子、核桃等运到县城去卖；有些村民胆子更大，拖家带口地去城里做买卖。虽然日子还不富裕，但村民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只要勤快，就能吃饱饭；脑子机灵点，就能挣到钱。比如柱子爹孙长富，早年种着地还帮人家盖房子，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殷实。
村民手里有点钱，就开始张罗盖房子，把土坯房换成砖瓦房。在一片红彤彤的砖瓦房中间，独存着一座摇摇欲倒的土坯房，那就是孙光棍家。
孙光棍名叫孙长工，他爹之所以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能当一辈子长工，不愁吃住。
孙长工因为盗窃罪入狱三年，出狱后不思悔改，依然好吃懒做。如果没有长富帮着拾掇那几亩地，长工有可能年年颗粒无收。
前文提过，收完粮食留够交的公粮后，长工就把剩下的粮食卖了买肉吃、买酒喝。收的那点粮食哪经得起他折腾，嘴还没拉完馋，装粮食的缸就见底了，于是就到处蹭饭，蹭不到饭就小偷小摸。看着长工吊儿郎当的样子，长富气的牙痒痒，要不是堂兄弟关系，长富才懒得管他。
在农村要想娶媳妇，首先要盖处新房。长工的房子还是他爹盖的，因为风吹日晒、年久失修，有些土坯已经剥落，躺在床上都能看到星星。一到雨季，常常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长工也很坦然，下雨就盖上肥料袋，照样鼾声四起。
小慧的娘叫郑桂花，小名花妮，长的普普通通、老实巴交。她娘家是外县的，在亲戚的介绍下嫁给了小慧的爹。再嫁给长工时，正是长工揭不开锅的时候。
桂花是个传统的女人，遵守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她没有嫌弃一贫如洗的长工，认为只要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况且，对桂花来说能再找个男人依靠已经是莫大的知足了。
桂花心甘情愿挨饿受冻，可看到瘦弱的小慧跟着一起受苦，她的心都碎了，经常偷偷抹眼泪。她娘家人多地少，几个侄子也是食不果腹。嫁给长工后，以前的婆家和她断绝了来往。如果没有柱子家帮衬，桂花都怀疑能否坚持下去。
为了过上好日子，桂花迸发出了洪荒之力。她一人种着两亩半地，浇水、施肥、锄草、收割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别的还好说，就是施肥让她难以忍受。
桂花舍不得买化肥，她用大粪作肥料。她一桶一桶将大粪挑到地头，用铁锨铲到地里，气味太大，熏得她不停地呕吐。以前都是小慧的爹干这活，现在长工躲得远远的，桂花只好硬着头皮干。
农忙时候，桂花早早下地锄草，长工倒好，上午睡懒觉，下午嫌太热，傍晚又吵着蚊子多，说什么也不下地干活。桂花劝说多了，长工就会不耐烦地说：“我才不给你干活呢！”一句话揶得桂花眼泪汪汪，两个人过日子，怎么是给我干活啊！
桂花在院子里养了一群鸡和鸭，猪圈里喂了两头猪。鸡鸭下了蛋，桂花舍不得吃，就用篮子挂在房梁上，没过多久，一个也没有了，不用问，肯定被长工偷吃了。
桂花白天忙得脚不着地，只有到了晚上躺在床上才有空和长工说几句话。
“她爹，嫩一把年纪了，也像人家干点正事，多挣点钱，咱好好过日子，过两年再生个儿子。”
“嗯！”
“嗯嗯嗯！嫩光知道嗯，倒是干啊！有钱了嫩天天吃肉都行。”
长工听着不耐烦了，翻身骑到桂花身上，也不管小慧睡没睡着，“哼哧哼哧”干了起来。
长工有时很勤快，但勤快的不是个地方。懒汉就这样，吃饱了就开始用下半身思考问题了。
小慧听着喘息声，吓得一动不敢动，等到四周安静下来，她才敢翻翻身。小慧比柱子早熟，也许启蒙正是来自夜晚的“哼哧”声。
小慧转到刘庄小学上三年级时，每学期的学杂费大约50元，这对长工来说是一大笔开支。长工不同意小慧上学，嘴里嘟噜着：“女娃娃上啥学，认识几个字就行了，50块钱够买多少斤羊肉猪肉了。”
桂花什么都听长工的，唯独在小慧上学方面，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现在什么年代了，嫩还这么想。女娃娃没知识，除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种地，能有啥出息？”
“有知识就不种地了？咱不是吃公家饭的料，趁早回家帮着种地喂牲口。”
“孙长工，嫩不就是心疼那点学费吗？嫩吃肉喝酒不心疼，给俺闺女交学费就心疼啦？嫩不供俺供，说么都得上学。”
桂花说到做到，没钱她就四处去借，借不到就求老师先垫上，等卖了猪或粮食后再还上。
尽管日子艰难，但桂花始终没改变她的想法：一定要把小慧供出来，有个好前程。
小慧从小懂事，听到长工和娘吵架，她就默默地抱着草去喂羊，等羊吃饱了，她就端着猪食去喂猪。她清楚之所以能上学，全靠娘在苦苦支撑。
为了不让长工反对上学，她写完作业就去干家务、喂牲口。周末牵着羊下地，娘在地里锄草，她就在一边看着羊吃草。娘满头大汗，小慧就飞奔到地头，倒上一碗水端给娘，趁娘喝水的时候，她踮起脚尖给娘擦汗！
自从来到长工家，小慧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感觉，学会了看人脸色。她心疼娘，从来没给娘要过东西，哪怕是学习用品。铅笔短的握不住了，她用绳捆在木棒上继续写；没有橡皮了，她将同学扔掉的捡起来用；作业写完了，她就在反面写，字迹永远工工整整的。
一个孩子默默做着这些，懂事的让人心疼。
到了初中，学费翻了好几倍，小慧的上学之路又变得崎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