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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先生,昨日为何与玉素甫大学士起口角?”
“他啊,如今只知道钻研书本上的现成词句,放下眼前当下的实际情况不去理会,却去搬弄那些陈旧的言论,我们的职位难道是在做迂腐的学究式的讲解吗?”
老者摇摇头,很是恨铁不成钢,伸手要过书籍,放在膝上,接着说道:
“所以我拿了他编年之事,听说最近他生气干陶瓦去了,哈哈同行了”
“先生也是好意,殊不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老者眼睛一亮,说道:
“苏小子的书?”
“是苏大哥的”
“好久没听见这名字了”老者抚须,好似已经看见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知为何却摇摇头
少年以为老者不喜此书,连忙道:
“虽说文笔尚佳,可一个男子写这种世情小说,莺莺燕燕确实不像话。”
老者摆摆手笑道:
“哈哈,非也,虽然其中大户人家写的小家子气了些,但也算见过世面,只是此书底色却是悼一国之亡,揭一国之失,他一个生在太平盛世的小子,为何写出这种题材?实在怪哉”
少年眼睛一亮,王姐对此书爱不释手,若有先生批注,必然能让王姐开怀几分,想到这,他连道:
“先生,先生弟子愚钝,快与我说说。”
老者见他急切之意,让他有几分大舌头,笑道:
“其中有些货不对板,我也只能猜个大概。”说着,他饮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巴,说道: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前文便点明了,引子贾雨村,乃假语存,说假话才能存活,主线是贾家出了个携玉而生的小子,玉刻八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口含玉,国也,又爱吃胭脂,可写又胭脂不是成张的,像玫瑰膏子一样,那是啥?”
“印泥!”少年醍醐灌顶
“是了,爱吃印泥,跟国有关,就是玉玺,我懂了后,又回头拔了一遍重看,哪里还有什么深闺的情情,就是无情的亡国史,其中探春一句:像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从外头杀,一时半会是杀不死的,只有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看似道尽家族衰败缘由,何尝不是道尽一国?”
说到此处,老者不经意间一声轻叹
少年提出王姐的疑惑,道:“那宝玉没有大名可是忘写?”
“没有大名,是故意的,他写了贾家辈分,很详细,一代三点水,二是代字辈,三代反文旁,四代斜玉旁,五代草字头,就是让我们猜的”
少年道:“宝玉四代,那会是神瑛侍者的瑛字?”
“斜玉旁已经不多了,能代宝玉二字的也只就那么几个字,不过不是这字。”
少年提供线索道:“那从王夫人三子取名入手如何?老大贾珠,老二贾元春,老三宝玉,珠元?”
老者摇摇头道:
“不知道,这里可能藏着线索,可我并非从此处知道线索的”
少年看着老者慢悠悠夹起盐炒花生,又掉回碟子里,又抄起,又掉,如此三回,着急到也不分礼仪,用筷子摁住他的筷子道:“先生,就别卖关子了”
老者也不恼,伸手将花生抓起,丢进口中笑道:“欲盖弥彰”
少年嘴里来回说着这四字
只觉像盐炒花生在口中越嚼越有味道。
“妙!!甚妙!!甚妙啊!”少年激动地拍手道:“玉玺的伏笔在这里!欲盖弥彰,欲盖迷彰!是璋字!大名贾璋!!!”
少年一口饮下温酒,痛快道:“真真天才!”
老人叹息:
“是秦之骄子,可我这通典中留下名字的哪个不是,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寥寥数笔又没在大秦的国运中。”
“先生何出此言?”
少年放下酒杯倾耳细听。
老者深吸一口气,没有将心里事说出,而是拍了拍膝上书籍娓娓道来:
“我大秦开国已有八百有余,我这本通典记载了其中两百八十九年国祚,其中就有描写一条孽龙在江南兴风作浪,谎称自己是仙帝转世,大家都认为仙帝在上谁敢撒这弥天大谎,于是有了不少信徒,人人自危不敢造次,遇城开城几乎一统江南。而当时一个从八品上的监察御史之子却说出:此主无功德,以诈取天下,如此来路不正,基础不牢,骄奢不仁,今虽承平,其亡可翘足待,果不其然,没几年,只封个二世太子便被打杀,剥皮抽筋。”
少年好奇道:“何许人也?”
“昭玄王时期的房乔君也”
“那个醋坛子宰相?”
“是也。”老者抚须而笑
“大落后则大起,百年间还有一位天才少年”
“可是狄相?”
“嗯~孺子可教,书没白抄”
“先生谬赞,最近正好抄录罢了”
“读书便是如此,只要莫被书读了就行”
“何为被书所读?”
“年幼性纯不知书,而后读书,识书渐多,然其性却渐渐少,不是被书所读?而狄相不一样处就是读圣贤书不乱,小时候有一次家中门人遇害,县吏来查案,众人都在忙不迭地回答,唯有他在读书不理睬,县吏刁难责问:小小年纪为何如此倨傲,不配合查案?狄相回答:你没看见我正在和书中圣贤对话?哪有时间搭理你等俗人小吏”
“这段倒是无有记载。”
“自然不讲,毕竟此段还有争议。”
“为何”
“县吏依法查案,狄相这算不算不尊法?”
“原来如此,怕有心人在此做文章,故而淡去。”
“是非对错我们心中自有定数”
“狄相他断案如神,江山社稷在他手中拨乱返正已然非凡。”
“是啊,给盛世打下了厚重的基础。”
“之后呢?”
“盛世之下,可谓名相云集,其中张子寿更是气度非凡。出身岭南烟瘴之地,父亲也只是个县长。十九科举,主考官视为栋梁之材。二十九考中进士,可无奈重试,当朝宰相张说正被流放到岭南,过韶州,得阅其文章,夸奖他的文章“有如轻缣素练”,能“济时适用”,一见而厚遇之”两人一见如故,成为忘年之交,也是被当做接班人培养。最终拜相,成为国运大落前的最后贤相”
“果然一直在变,才是唯一不变的定数。”
老者唏嘘道: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少年喝完壶中酒,筷子不听使唤的夹着花生,几个回合下来,便听见细微的呼噜声,少年看去,
老者已不胜酒力坐着睡着。
少年蹑手蹑脚出院唤人取了毯子,盖在身前。
叮嘱一番,悠悠离去。
未时院中游廊柱影随着夕阳偏移
老者几滴无情浊泪流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