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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自己又是忙碌了一整天,江北天灾不绝,治安日渐败坏,盗贼横生,只有扬州能勉强维持着难得的平静,却也是事情越来越多,眼瞧着民生多艰。
刚刚回知府衙门后堂歇下,就等着下人来回禀开饭,谁曾想到,等来的不是开饭,而是举人黄善过府拜见,他急躁的摆着手连说不见。
等下人躬身退出内堂转身走远了,这知府大人骂骂咧咧的脱去大红的云雁补服,又招来侍女要了一盏福建的白茶,用煎的滚烫的茶水烘出温热的茶烟,凑到鼻前,这十月末扬州阴冷的寒气微微堵塞住的鼻孔也一下子通透了。
这知府大人正舒服的恍惚间,猛见刚刚被逐出去打发黄善的那小厮又折了回来,只听他道:“黄举人说,他乡镇之中,出了天大的事,来了一位贵人,着急要请知府大人一见!”
那知府冷笑一声道:“这老儿整日里不思进取如何造福乡梓,却一直来州府衙门纠缠!弄急了本府,一本弹章递进南京吏部,以扰乱地方的罪,革了他的举人功名!再去回他,便说天色已晚,明日再见!”
小厮又退了出去,谁料不到一盏茶功夫,却见身穿着深绯色道袍的黄举人,叫嚷着竟是强行硬闯了进来!知府心中暗骂道:“这个老顽固,简直越老越不知礼教为何物!我今日若是不发落了你,扬州还是朝廷的王化之地吗?!”
知府穿着纯白的内衬里衣,跨出了内堂门槛,沉声道:“便是因他有功名在身,尔等皂吏便任由他闯入府衙重地吗?来呀!将擅闯之人拿下了!”
“且慢!知府大人,事急从权,鲁王殿下印信在此!此刻贵人身在寒舍,传见知府大人!”黄善深知硬闯府衙是犯了大忌,但手中有开国亲王的玉印在握,这样一来硬闯非但无错,反而有功了。
果然那知府大人,悚然一惊追问道:“你说谁的印信?”
“山东兖州鲁王殿下随身名章!请大人过目验看!”
扬州知府瞬间怒意全消,他快步走下石阶,眼看着黄善手中有一枚小小玉章,他却双手捧着,躬身举过头顶。
这知府走上前本想一把拿过,却见黄善如此。不禁随意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转而从底部托起那枚玉石,竖了过来,就着内堂门前石阁中的烛光定睛去看。
见到以派二字,他当然是知道轻重的,在大明,所有县以上官吏都要对天下各地的主要藩王的名讳都了解一二,省的官越做越大时,该知道的事竟不知道,以至于礼仪上出现纰漏错失。
“此物确是鲁藩随身之物!怎么?殿下此刻便在府上吗?”
“嵫阳围城日久,鲁王殿下派遣六弟及鲁府长史逃出围城,日夜兼程赶到扬州左近,竟遇山匪劫杀,公子的贴身护卫因而折损一条手臂,艰难逃到寒舍,表露身份,教老朽星夜赶来扬州,请知府大人即刻发水陆兵丁护送公子前往留都面见史阁部!”
扬州知府一听,这事可真正是朝廷大事了,片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吩咐僚属去叫扬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及合城大小官吏,立刻到府衙聚集。
他自己忙回屋又披上了云雁补服。抢回到黄善身前道:“黄先生!烦请你头前带路,我与先生先行一步,赶到贵府参见公子!扈从公子去南京的兵士,随后便到。”
这知府倒是聪明,他下意识的便觉得,自己应当赶在扬州护送这位宗室贵胄的兵丁之前,先只身赶去拜见,这样这位宗室在危难之中,见自己风尘仆仆的抢先赶来见礼,必然欣慰。
天下已然大乱,任何一个能给未来铺路存身的机会都不能放过,博取上官的欣赏是最快捷的方法,更何况此人还是天潢贵胄!
正在朱以海已然和南直隶官僚有所接触,一切都似乎极为稳便之时。中都凤阳的总督行辕之内,马士英盯着地上那条不久之前由中都九门步军五营统领马季,自己这最大的亲信,亲自呈上来的被利刃割下来的半条手臂!
这就是险些杀死自己的贼人手臂吗?此刻断臂逃走,必然已不知死在哪个无人的深山密林之中,他如此想着,胸中这股恶气,平息下来了不少,想害自己的人,都得死!就可惜,这贼子没落进手中,没能将他千刀万剐!
马士英这两日来先是受尽了骆养性那小人得志的恶气,又为了让首辅大人放心,亲自陪着那厮去看金矿,谁料到竟遭遇刺杀,仓皇狼狈逃脱,事后再派人去查,却哪有什么流贼?
此事蹊跷之极,那大喊流贼来了的人是谁?这场劫杀,究竟是献贼布置下来的,还是躲在暗处的政敌,突下杀手?又或者是周阁老假借看金矿之名,安排下了这一出戏来敲打自己?
不然何以骆养性皮笑肉不笑的始终旁观,直到自己即将被害时才勉强出手?更何况要不是当时自己蹲的快,难道还有命在?
如今朝局与天下形势,变化日益诡谲,自己究竟要如何自保?这凤阳总督的高位,虽享受了几个月,但明摆着四面受敌,自己还被架在烈火上如此的烤,一个留神不到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
他禁不住如此压力,只能疯狂的敛财,看着堆积在凤阳皇城后宫中那惊人的金子,他早有打算,当今天子喜怒无常,刚愎自用,况且别看周阁老现在得宠,几年前便已经被革退过一次,谁能保证没有第二次?甚至杀了他,也在天子的喜怒之间!
自己便只要敷衍着周延儒,应付着史可法,以皇帝的性情,十五年用了十五个首辅,只要周延儒倒台,自己便可将这批金子,自己留一半,再上交一半给皇帝,邀买圣心!
更有甚者,若是李自成击垮了孙传庭,占据西安府称帝,打进京师,这批金子就全能被自己昧下,届时用以招揽兵卒,在天下大乱之中,自为一方之主,也未尝不美!
在此各怀鬼胎,暗流汹涌的各方势力蠢动之际,嵫阳一座大城,到底还是在建州兵连续四次的不间断猛攻之下,终于城破!此刻远在江左乡间品茗看水的朱以海还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