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吧【m.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残骸罪键》最新章节。
“是啊，大姐姐我也没见过家里人。”虽然觉得有点冒犯，但崎梧芯还是微笑着说道。
“对不起！大姐姐，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幼儿的心理永远都是慢半拍。
“没事的，我和你们一样，曾经都没有家。”
“那大姐姐现在有家吗？”
“有啊，我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丈夫，也有一个虽然有些隔阂但依旧爱我的弟弟。”崎梧芯将手伸向02的头，想着摸摸她的头发，但那孩子却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在意识到崎梧芯并不想伤害自己时，她又重新凑了上去。
“那以后，我们也会有家吗？我想要爸爸妈妈，但我出生起就没见过他们，是流浪的爷爷把我养大的，但现在……爷爷也不见了……我……”
孩子的眼底已被泪水打湿，一颗颗地滴在了怀中00的脸上，00有些疑惑，但却还是张开了手，对着02傻笑。
这里的其他孩子又何尝不是呢？
崎梧芯看着聚在自己旁边的孩子们，低声地仿佛微风般。
“会有的，总有一天。”
…………
时间来到5个小时后，按时间算，现在已经是傍晚了，01被研究员用担架推了回来，然后被崎梧芯抱回了他的床上。
此时的他已经陷入了晕厥，眼角残留着泪水。
“新主管说了，要求给他买点他想要的东西。”研究员这样丁宁道。
“他今天做的很不错，为我们提供了超乎想象的结果，她是这样说的。”
崎梧芯轻轻擦去01眼角的泪痕，这才转过头来，一时无语，崎梧芯只是微笑着，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研究员投来不理解的目光，但最后还是乖乖的离开了。
“大姐姐……”
01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他缓缓睁开眼睛，身上却无力起身。
“怎么了？”
“……没什么……”
“………………”又是无言，无人再想谈论这个话题，仅仅是回忆起来01就能感觉到来自本能的痛苦，基因似乎都在哀嚎……但……
长久沉默后说出来的话，是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话。
“这个实验……是轮流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明天还是我。”
“为什么？”
那明明不好受，崎梧芯是最清楚的，实验需要将一根十厘米的针状传感器从人的眼睛里刺入大脑、脊椎、心脏，通过传感器刺激脑神经，将从『火之卷』中解读并转化的信息液一点点的灌入进去。
这些信息液会如同战争般迅速侵蚀其全身，并达到生物改造的作用。
期间，人的身体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那是基因在反抗外来的信息。
疼痛和神经的疯狂将从全身上下每一个有触觉的地方袭来，无论是痛觉神经较弱的内脏，也会在每一个角落都刻上刀刺般的疼痛，求生本能会让肾上腺素超额分泌，就如同跳楼时的子弹时间一样，一秒会变得格外的长，感官和疼痛疼痛也同理。
那几乎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最大的痛苦。
“因为很疼……”01看了一眼周围已经睡下去的其他人们……他们也同样遭受了人生不同程度的苦难和不幸，但或许，他们本应该幸福一些的。
“以前，疼痛是我活着唯一能感觉到的东西，我已经习惯了。”
“我可以忍受，但他们就不一样了。”
“要是他们的话……肯定会受不了的。”
“所以，舍我其谁呢？”
01不知怎的，突然微笑起来。
少年的笑脸看起来十分狼狈，看起来很丑，很悲伤，很让人可怜。
习惯了。
此乃谎言。
无论是否习惯，无论感受过多久苦痛，那苦痛就是苦痛，从来不存在习惯一说。
他到底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呢？
崎梧芯很快就不从而知了。
因为01死在了第二个月的活体测试里，尽管崎梧芯已经不断地向实验室申请减弱实验强度，但他还是死了。
他的肉体变成了一股能量体，被本家军队消灭，残留的能量被存放在了实验室内，以供研究。
像是自愿走向牧羊人的羊。
………………………………
回到别墅后。
几人便躲进了防空洞里。
或许是太过劳累，三人没一会就睡了下去。
在自己的房间里。
余惠之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万千思绪，诸多不解和疑惑缠绕在他的心头，于是索性就提着吊灯走出了防空洞。
在反复检查锁好防空洞后，余惠之便坐在了山野间这难得的空地上。
防空洞有五个出口，余惠之所在的是第二个出口，其坐落在一处山野的斜坡上。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月亮和满头星火。
夜如大海般静谧，吞没了他的神经和烦恼，漩涡般混乱的时空中似乎有人在低语，他告诉余惠之，你要活下去。
那个页魔和时间软重启的共同作用，让他记起了一些，因为婴儿健忘症而忘记的事情。
他还记得一个温柔的大哥哥，一个金色头发的大姐姐。
还有一个红色头发的，『母亲』。
无羽的雏鸟们向往天空。
最终在泥土里学会了飞翔。
……………………………………
1988年5月10日
崎梧芯就要生了，她被主管要求送到了研究所上方的医院里，在那里进行了生产。
一时间，整个医院都变得十万火急起来。
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火速赶来，跟随着医生快速推车送往手术室的步伐不断奔跑着。
“梧芯！别怕！我来了，没事的！”丈夫跑的满头大汗，他的手明明还在颤抖，却依旧紧紧地握住崎梧芯的手直到她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
“姐！没事啊！我给你找的最好的主刀医生！别怕啊！别怕！”
“你们俩瞎操什么心……老老实实一边呆着去！”
崎梧芯用最后的力气吼出这一句，便被彻底推进了手术室里。
“姐夫……没事的，我找的现在能找到最好的主刀医生动的手术。”
贤弟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可丈夫却是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姐夫！？”
“大舅子，我没事……没事……只是有点……”两个四眼仔相互搀扶着坐到了一旁，在这此刻空荡荡的走廊内。
泥土和落叶便是梧桐赖以为生的一切，现在新芽要产生了，泥土不知自己是否已经足够资格让两棵树长大，落叶也不知自己还能陪伴他们多久。
一切的不适，造就了这场格外冗长的沉默。
“……”
贤弟想要聊些什么，可此刻无言似乎就是最好的陪伴。
丈夫在默念着一些杂音，然后又是拿出小本子记下，又翻到前面去改……
“姐夫，孩子的名字你们夫妻俩商量的怎么样了？”
“啊……啊！对，我们还没决定，但我写了很多，引用古籍也好，写些晦涩难懂的哑语也好……还有我最近看上了个庄园，这几天也全款买下来了，装修好了以后，等甲醛散了，我们就住那。
……但其实叫什么住哪里，怎么样都好，只要这孩子和他母亲能安全回来……对了……到时候大舅子你要不要也住进来，正好我家里没人，你住进来的话，梧芯也能高兴一些！”丈夫一股子文弱又有些懦弱的书生气，他一直是如此，在高中时他就是这幅怯懦的样子，明明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却还是一副软软的样子，明明是被保送的尖子生，结果就因为喜欢上了舞蹈专业的崎梧芯而自愿跑到了一般大学去上课。
还第一次硬气的当着全校的面去表白。
当时的崎梧芯是抽烟的，就因为他渐渐的戒了，甚至以前会为了遮住红发而经常去染黑，现在也不去了。
这个男人的真心，似乎真的有一种魔力。
“没事的……”
“大舅子，你的手也在抖……”
“我……是啊，我也在抖。”
在漫长的等待后。
医生抱着襁褓走了出来……
两人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我老婆怎么样？！”
“你妻子没有问题，她很健康，甚至超出预期。”
“但……孩子……”医生将怀里的襁褓掀开一小块。
“具体情况我也解释不清楚……你们俩看看吧。”
两人的视线看向了襁褓中的孩子，那是个女孩，明明才刚生下来，脸色却苍白如纸，身上带着写未擦干净的血水，她睡着了，嘴角微微勾起，笑的很甜美。
可下一刻，她的身躯却整个消失了，可襁褓中却依旧维持着她存在的痕迹。
然后又是缓慢的显现。
两人被这一幕惊呆了，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样子，下一刻，丈夫腿脚一软，整个人便晕倒了下去。
“喂！姐夫！姐夫！”
…………………………
7月1日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里，崎梧芯被批了假，一直守在孩子身边，丈夫也是，他几乎不管工作了，几个兄弟似乎自告奋勇地帮他承担了他的工作。
现在的孩子，只能依靠机器活着，几乎隔三差五就得被送去抢救。
三人也被这一现实彻底的磨透了，无力地像是自己曾经的样子。
病房里
崎梧芯看着窗外缓缓暗下来的天，丈夫坐在旁边守候。
孩子被放在了中间，大大小小的机器被堆放在了旁边。
“孩子的名字……咱还没起吧……”
崎梧芯红着眼眶，无力地问道。
丈夫沉默了一会，一下又张嘴一下又无奈的把嘴闭上，他一时间居然说不出一点话来。
而此时，贤弟突然推开了门，在他的后面，跟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看到那年轻人的第一眼，看到那双绿色的瞳孔，崎梧芯的心里便已经有了些许答案……
“大舅子，这是……”丈夫看着被贤弟带入的男人，有些疑惑的发愣。
“这是我找来的医生，他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贤弟，立马抓住那年轻人的手，低三下四地请求道：
“少爷……求您了……”
“不，别求我，我也不想看到一个孩子就这样夭折，你跟我这么多年，我做这些是应该的。”年轻人摆了摆手，然后来到了崎梧芯和丈夫的面前，他礼貌地笑了笑，说道。
“孩子的病情我已经了解了。”
“那……这是……”
“这并不是病，而是孩子身体的特性，她的基因里不知为何多了些其他的遗传物质，那些遗传物质光靠人类目前的科技根本无法解析，但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些遗传物质会不断分化孩子体内的信息，导致孩子进入物理态死亡的状态……”
“死……”
“就是从这世界上消失，尸骨无存。”
年轻人不带任何感情的将真相揭开，让这把刀子真正刺入三人的心里。
“那……有什么方法能救她呢？”崎梧芯面如死灰，红润的眼眶已经留下了泪水……
“有，但您知道的。”
是啊，她知道的。
那就是将火之卷的信息注入她的体内，转移那段遗传物质的攻击对象，让两方实现互补，即为以毒攻毒……
“我好痛……”
恍惚间，崎梧芯似乎听到了01的呼喊声，一时间，间接杀死一个孩子的负罪感和即将杀死其他孩子的恐惧立刻席卷了她。
她那些不愿去想的，不想去理解的东西终究还是来了。
她是屠夫也是牧羊人。
“……我……我接受……”崎梧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但……调整到婴儿身上，必须需要一个试验品，这个试验品必须和孩子有血缘关系，才能保证完美……”
一瞬间，崎梧芯的脑子里回想起了00的那张笑脸。
如果自己的孩子长大了，那么她是否也会这么笑着呢？
“请让我作为试验品……”
一红一绿的瞳孔对上了，绿色瞳孔的主人似乎从未见过有这样美丽的事物……他的嘴唇不断抖动，却说不出一点话来……
“那……好，至少，让我当这孩子的主治医生……”他缓缓的答到，整个人却已经出神了。
“什么试验品！？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梧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丈夫最终还是在这场局外人般的情况下爆发了……
崎梧芯有事瞒着自己，他当然清楚，应该说他再清楚不过，他只是不愿让妻子为难。
可是这事到如今……自己却成为了唯一的局外人。
他怎么读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他又怎么读不懂崎梧芯是想要牺牲自己呢？！
“如果要为了孩子献出生命的话……至少……让我去吧！”
“少爷…………”
“都闭嘴！梧怨！…………把你姐夫带下去……”
“梧芯！你真的牺牲自己了……你觉得孩子和我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吗？！”
“梧！”丈夫的话还没说完，梧怨便将他打晕了过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姐姐，似是要记住她最后的模样。
“姐……”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姐弟俩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要说些什么……他们甚至没有真正的说一次再见，自幼儿时起，两人便一直打闹在一起，直到如今分道扬镳，身份和工作让两人之间竖起了一张纸，两人都能看清对方，可就是无法再拥抱在一起。
梧怨扭过头去，眼泪一时间打破了他这个男人的倔强，他是个弟弟，她是个姐姐，这点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两人之间的绳子。
“梧怨。”
“……告诉你姐夫，要好好活着。”
“嗯。”他重重的应了一声，这让崎梧芯想起了过去玩捉迷藏时，被姐姐耍诈当鬼数数的他总会这样嗯一声。
“梧怨。”
“你也要好好活着。”
“嗯。”
“梧怨。”
“再见。”崎梧芯笑着说道，但那笑容。
“嗯……再见。”
梧怨走了，带着丈夫。
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了崎梧芯和面前这个年轻人。
“少爷，能麻烦你件事情吗？”
崎梧芯擦去了眼泪，最后还是微笑着说道。
“你说，我听着。”
“如果这孩子救活了，就请告诉她，她的母亲给她起了个名字。”
“就叫崎浮，谐音祈福，多好听啊。”
崎梧芯笑着，眉眼微弯，眼含热泪，她是多么的慈祥，宛如圣母那样。
“好的，我会转告她的。”
“还有……”
“还有什么？你尽管说吧。”
“我那傻弟弟不会扯谎，如果这孩子未来问我是做什么的话……”
崎梧芯思考了一阵，最终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就告诉她，我是一名芭蕾舞晋升的偶像吧。”
“这是我以前的梦想。”
鸟要走了。
她坠入了泥土里。
带着那些在泥土中飞翔的稚子。
“那如果，她未来想要寻找你呢？”
年轻人继续问道。
崎梧芯目即窗子上的倒影，然后又温柔的看向了床上已经熟睡的孩子。
“请不要让她找到我，也不要让她想起我。”
“让我成为她的残骸，载她去更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