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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村村民大多数都开开心心的，连张家那个凶婆娘，见着司家人也都恭敬地很。张婆娘虽然没能在作坊混个活儿上工，但她养鸡养鸭是一把好手，专门在后院开辟一片地方来养，养出来的鸡鸭司沐颜全都收了，她挣了不少银钱。
今年她将家中小的两个孩子都送到学堂去了，瞧见孩子们认识字，将来指不定能去县城找个好活儿，她那心里比抹了蜜还甜。
之前还后悔，早知道从前就好好儿对待司家，说不准能与王婶子一样，都成了半个司家人了呢。
但她嘴巴虽然狠，也有不少坏毛病，到底也只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得了银钱好处，更何况还有二妹天天在村里普及道德与律法，她那些坏毛病，也改了大半。
这一大早的，赶着鹅下水去，遇到朱四婶带着孩子去洗衣裳，就打了声招呼。
“四田媳妇这么早就来洗衣裳啊。”
朱四婶长胖了不少，之前洗衣裳要把大宝背在背上，或者托村里得闲的老人照料，现在有了小牛倒是没那么麻烦，小牛听话得很，拿一根绳拴着大宝就在树下玩。
“是呀，呦，你今年养这么多鹅？”
张婆娘笑眯眯的：“是呀，去年那个羽绒服，穿起来可真暖和，今年养鸭子的时候，我听颜丫头说，想改良试一试全部用鹅绒，我一想，那就养着呗。”
朱四婶道：“但是鸡鸭养了，反正作坊需要鸡肉鸭肉，这鹅……卖不出去吧。”
张婆娘摆摆手：“没事，颜丫头说了，她回头要去开拓一下烧鹅的市场，就算不成也没事，也就几只鹅，浪费不了什么。”
她这么说，也是知道司家人的习惯，断不可能让她吃了亏。
张婆娘又打量不远处的小牛，低声问：“你这是……把二牛接过来养了？”
朱四婶说：“孩子可怜，他爹啥也干不了，他娘……听说快要不行了。唉，就一口饭的事情，也不是供不起。”
张婆娘说：“从前你大嫂那么挑拨你们，你还愿意帮他们养孩子，你呀，就是心太软了。”
朱四婶回头看逗大宝的小牛，想到好几天晚上，小牛都被吓醒了，不是喊“哥哥别打我”，就是喊“娘我错了，我听话”，再或是“四叔我乖，别赶我走”，她就心疼得不行，这孩子才这么小，就遭了这么多罪。
没过几日，村里的妇人来找朱四婶，说是朱大婶求她去见一见。
朱四婶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到底还是心软了，招呼下了学的大春看两个弟弟——大春今年没跟着朱二婶上县城，而是留在村里学堂念书，朱老二每个月给朱四婶伙食费，让她多做一口饭给大春，日常生活，大春不用人操心。
她去了朱老大家，就闻到一股子臭味，想来这里好多天没人打扫了
也不是村里拿了钱的妇人不靠谱，实在是有个疯癫的朱老大，还有个整天骂人的朱大婶，谁都不乐意多待。
朱四婶推门进去，还是将门窗都打开来，把门边的粪桶提出去倒了，给刷洗过拎回来，又把屋里大概收拾一番，味道总算没有那么难闻了。
看看床铺，摸着感觉湿湿的，也没个人将被褥抱出去晒一晒。
这会儿天黑了，朱四婶想帮忙也不可能，只能坐在床边等着朱大婶吃饭。今儿的饭是朱四婶送的，比村里妇人敷衍的饭菜好了不少，朱大婶却没怎么吃，一个劲儿流眼泪。
朱四婶叹了口气：“大嫂，你多少吃一点吧，不吃怎么能养好身体呢？瞧瞧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朱大婶抹了把眼泪：“二牛他……听话不？”
“他乖得很，今天我去县城买东西，带着他跟大宝一起去的，他路走得多辛苦得很，回来就跟大宝一起睡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他来看你。”
朱大婶呜呜咽咽地哭：“多谢你啊……以前我对不住你。”
“以前的话就不说了，大嫂，你把身体养好，如今大哥那个样子了，二牛又还小，能指望的只有你自己啊。”
朱大婶低着头，良久才说：“弟妹，我从前是糊涂，手头有一点想着补贴娘家弟弟，真的出事了，才知道谁是最亲的人。二牛那孩子我知道的，从小跟我不亲，大牛爱打他，我也管不了，他喜欢跟着大春，因为大春护着他，后来大春去了县城，没人护着他了……我做娘的偏心，偏心娘家，偏心大牛，都没有好好疼疼他……”
二牛出生的时候，她娘家娘病重，她得伺候娘家娘，二牛那么小，基本上都是在老三家，跟着二丫一起吃老三媳妇的奶长大的。
朱四婶听她说这些忏悔的话，心里也压抑得很，替她掖了掖被子：“从前的事情别想了，活着的人总归更要紧。”
她端着碗出去，到了门口又被朱大婶喊住了。
“弟妹，二牛那孩子……好好的。”
朱四婶还以为她是时日久了想念孩子，寻思着早点带二牛去看她，没想到一大早就传来噩耗。
昨儿半夜，朱大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被单扯成布条，在房梁上上了吊。
一家人死的死，疯的疯，自尽的自尽，整个村子都十分悲痛。朱四婶想着嫁过来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哪怕朱大婶不算多好的人，可因为朱老四跟朱老大关系好，她跟这个嫂嫂也是最亲近的。如今就这么走了？
朱四婶抱着二牛哭得泣不成声。
倒是二牛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去就躲在灶房里发呆，等朱老四找到他的时候，他一双眼又红又肿，看得大家都心疼得不行。
朱大婶的后事，也是朱老二朱老三凑钱办的。期间她娘家弟弟来要过钱，说是讨要说法，被里正指着鼻子骂一通，还去找了他们族长和里正理论一番，好生扯了一通皮，才算真正了结。
司沐颜来不及感叹，也来不及去管朱婆子的情绪，因为吉祥酒楼出了事。
确切的说，出事的不是吉祥酒楼，而是司家吉祥酒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