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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谁能料到不锐这小子竟如此胆大妄为？”就在严巫阳满心欢喜之际，严荣忽又叹道。
“老爷，您这是——”
“说来倒也并非无所察觉，只是装作不知，自欺欺人罢了。”严荣罕见地露出些许哀笑，“这孩子本就娘亲没得早，后来伯卿又——唉，既无爹娘管教，我这个当祖父的又远在军中，几岁娃娃守着偌大一座宅子，身边还有一群人整日里哄着捧着，岂能不养出无法无天的性子？等到我向朝廷告老，心里又总觉得自己亏欠这孩子太多，许多事便也由着他去了，哪怕所有人都笑话我严某人虽能将千军万马调教得令行禁止，却无力管教自家小辈。如今想来，当真是害了他。”
“老爷，孙少爷他未必如您想的那样。”严巫阳轻声劝道。
“我还不知道他？”严荣瞪了老仆一眼，“这回他故意引火烧身，无非和军中那些小狼崽子打的同样算盘！否则我又怎会狠下重手，命安国亲自带人前去整肃军纪？我这是告诉孟弘文，军中的龌龊我严家自会打扫干净，让他查案就查案，不要节外生枝。”
“那——孙小姐那边呢？用不用老奴明日过去走一趟？”
“不用。”严荣摆了摆手，“虽说韩三喜这事她做得确实过了，竟然引狼入室，主动给朝廷递刀，却也算歪打正着。严家有人唱红脸是好事。”
虽然从白马口中得知关于涉案弓弩来历的重要情报，田知棠却没有禀报夏继瑶，一来白马此人能否信任还有待观察，二来他也无法解释消息来源，况且同僚之中已经有人赶往谷阳。凭借梧桐院的门路，想要进入谷阳县衙验看那些在塘驿案发现场搜集到的弩箭应当不难。然而令田知棠颇感意外的是，这位前去谷阳的同僚竟在当地接连碰了好些软钉子。
“你不知道谷阳是谢家地头？”东城青龙坊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里，白马幸灾乐祸地笑道。
这家名为“白云斋”的小茶馆地段偏僻陈设简陋，却胜在窗外有条青龙渠。清水流渠默默冲洗着俗世的喧嚣与人心的浮躁，为这座城市留下一角难得的清静。按说这里本是一处喝茶的好地方，奈何碰到白马这么个并不以此为生的主人，惨淡经营也就成了必然，终日里门可罗雀，倒让田知棠能够大大方方地来此消磨时间。
“原来如此。”听到白马的话，田知棠立时恍然，不由得失笑摇头。既然谷阳是谢家地盘，而塘驿又是谷阳治下，那么以谢文聪对此案已经表明的态度，梧桐院管事在谷阳狠吃闭门羹这事便在情理之中了。
“喂，说来孟弘文昨日便已着手重审陈记的案子，还把故意掩盖案情的燎县知县李得章叫去跟前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梧桐院怎么毫无反应？”白马看了眼窗外，又低声问田知棠。
“要什么反应？”田知棠随口反问。
“装！哎——你就跟我装！”白马一脸鄙夷地翻了个白眼，“韩三喜去州府难道不是你们梧桐院撺掇的？我甚至怀疑事情就是你亲自去干的，不然无端端的，严不锐让宋金虎找你麻烦做什么？还刚巧就在韩三喜被人一刀攮死之后？”
“韩三喜是谁？宋金虎找我麻烦这事跟这人死不死的有什么相干？”田知棠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囊球！严不锐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吧？你有什么值得他派宋金虎出马的？”白马忍不住啐道。
“虽然事情的确有些巧合，但你的说法未免太过牵强。如果事情当真如你所说，宋金虎又怎会敷衍了事？他可以不要面子，严不锐却丢不起这个人。”田知棠仍旧矢口否认。
“万一这本来就是严不锐的意思呢？”
“严不锐为何如此？”
“和陈记那把火一样，为了把事情闹大啊。”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就算他是严家的小侯爷，禁兵这事他也扛不起。”
“如果我告诉你，或许会有很多人帮他一起来扛呢？”白马微微眯起双眼，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田知棠闻言皱眉，白马此刻的神色让他确信对方绝非信口开河。
“这才两日不到，城里就已经传出不少说法，尤其韩三喜是受你们梧桐院撺掇这事，外头许多人都在传。这对夏继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只是捕风捉影罢了，有何影响？”
白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盯着田知棠，好一会儿才兀自摇头。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田知棠问。
“这两日你见过夏继瑶吗？”
“没有。”
“那你最好暂时躲她远些，别去触霉头。”
“为何？”
“严不锐这一手反击玩得很妙，算是将她整个架去火上了，如果她已有所觉察，恐怕正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白马一脸认真道。
“怎么说？”田知棠再次皱眉。虽然鼓动韩三喜去州府翻案是夏继瑶的安排，田知棠事先并不知道此人存在，但拿陈记一事做文章的主意终归出自他口，假如事情真如白马说的那么严重，恐怕“乐子”就大了。
“其实禁兵这门买卖，燎州军中一直有人在做，而且人数不少，官职不低。”
“你是说——”田知棠直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给夏继瑶出了怎样一个馊主意！
“我这儿还有另一个坏消息——严荣已亲自下令，命无还骑代他前去巡营，说是整肃军纪，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而且带队之人还是无还骑校尉郑安国，摆明要动真格的。换句话说，夏继瑶这回犯众怒了。你应该明白这会是什么后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