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妹也停了下来,安成问潘楚楚:“姐姐来找三哥哥可是要教训他不守信用,躲着不见你?”
潘楚楚哪里料到安成这样问自己,一张俏脸又羞又急:“怎么,我怎么敢呢?”却又忍不住瞟几眼德昌。
德昌假装没看见,安成笑道:“姐姐不必惊慌,我没别的意思。三哥哥,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赶明儿,我催催父皇,让他给你找位王妃。”
德昌目瞪口呆:“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潘楚楚心想他这王府中的女人还少吗?但听得安成的话,心中却像被抽掉什么东西一样疼,一颗心跳个不停。
安成盯着潘楚楚看,笑道:“若三哥哥你能得楚楚姐姐这么美丽的人做王妃,那就更好了!”
潘楚楚被安成盯着看个不停,又听安成如此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想这安成公主到底是天真无邪呢还是故意捉弄自己?
德昌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对潘楚楚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但安成不是说要帮自己教训楚楚吗,就这么帮吗,摆明了在戏弄自己嘛,道:“你这丫头,休要再胡说!”
安成调皮笑道:“胡说,我哪有胡说?”
两兄妹便追逐打闹起来,潘楚楚心中却感觉越来越甜,不自觉地抿嘴笑了。
安成被赵德昌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觉得这三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小气,一停下来,差点被抓到,慌忙向潘楚求救:“姐姐救我!”
这样不免又是打闹一番。晚上吃饭的时候,安成开玩笑说你府上的丫鬟婢女不及二哥哥府上的一半伶俐,德昌似乎不愿意提及:“你二哥府上可是有很多能人呢!”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怪异。
安成去过德明府上几次,也见过一些身怀绝技的人,尤其是有一次撞上他府中的一群舞姬表演舞剑,怪异凌厉的招式,安成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那些舞姬的眼神实在不该是王府歌姬应该有的,那隐忍的杀机总是让人不寒而栗,若有若无,就像二哥哥的笑,也是似有似无,等你觉察到他在笑时,他的表情早已以不可能的速度消失了,仿佛他从未笑过一样。
德昌实在觉得这样呆着无聊,便提议出府玩去,安成当然高兴,德昌却说这样出去不好玩,要安成扮成男子。
穿成男装出来,倒叫德昌傻了眼:“你若是个男儿,必也是个‘盈掷果车’之类的人物!”
安成个子在女子中算高的了,本就是倾国倾城貌,扮成男子自然不会差,只是略微清瘦了些,盈掷果车这样的人物安成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异族贵公子,他的确当得上这天上神仙般的人物!
兄妹俩挽着手走出王府内堂,却听到有人叫道:“王爷去哪里?”
德昌一听便知道是徐毅,安成经常在宫中见到父皇向徐毅询问三哥哥的情况,对这声音自然一听便知道了,兄妹俩一愣十分无奈,只当没听到,拉着跑出王府了。
安成被德昌带去一个听雪楼的地方,这是一处三层高的酒楼,进入这里面才觉得极空旷极大,可容千人。
并未觉得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三哥哥说这里白天有人表演说书,晚上有艺人进行歌舞表演,里面的多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巨富商贾,安成听了心想可不知此处有什么好玩的,看门口停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和马匹的数量,便知道有很多达官显贵了,这些就是特别的地方吗?
随赵德昌进去,只见里面好一片热闹景象,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伺候酒水的女子并不多。仔细观察她们,发现这里面的女子真的是个个都容色绝佳,连在跳台边角弹奏琵琶的都秀雅清丽,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们少了自己在大街上见的那些烟花女子的俗气,而宾客之间都据礼而行,不像是一般的瓦舍勾栏之地,这里到处都是丝竹琴瑟之声,弹奏的也是《霓裳羽衣》、《洞仙歌》之类的曲子。而那些歌姬舞女倒没有怎样去取悦于那些客人,这些倒让安成有些颇为惊异!
身为公主,来这种地方到底有些局促不安,这样看来,三哥哥是经常来这里了。心内想到,要让父皇知道了,可有他受的。
进去后就有一个打扮的清艳的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来打招呼,那张脸上是熟稔的笑容,但并没让人感到太多的厌恶,只因她颇知礼仪,文雅庄重,轻摇羽扇,似乎早知道三哥哥要来,笑着迎上前来:“襄王来了,早替您安排了楼上最好的座,来人!”
安成有些不悦,堂堂王爷来这种地方,刚刚又似乎看到卢多逊那样的重臣,免不了有人会在父皇跟前告密,三哥哥到底是玩心太大。
有个伙计便应声来到酒楼老板跟前,那女老板道:“快去给王爷和这位公子上准备最好的茶,好好招呼!”
德昌道:“谢谢翠娘!”翠娘微微欠身行礼,笑道:“王爷能来听雪楼,是听雪楼的福气,不知这位公子,您贵姓啊?”
安成正要回答,德昌道:“行了,这里不用招呼了,翠娘忙你的去吧。”
那翠娘一直打量着安成,一副要将安成看透的样子,让安成好生奇怪,却被德昌勾住脖子抱在怀中,还打趣安成:“我妹妹这么漂亮,她早看出你是个女的了!”
安成这才明白,心想这位翠娘倒也厉害,但快速甩开德昌的手:“三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到底看什么?”
德昌却饶有趣味地笑道:“你急什么,节目还没开始呢!”
安成跟着德昌被引至二楼坐到一处位子,正对着舞台,这才仔细观察舞台。
舞台极高,几乎有两层楼那么高,前面是一个四方形的方台,足有自己凤栖苑两间屋子那么大,而后在方台的东北方向后延伸至七八米修起一座六角亭,而六角亭的四周又是水池,斜对着的屋顶上安装着一面极大的铜镜,和一些碎镜片,像月光一样侵透下来,落在水中,甚是好看!一坐下来上面的舞曲便完了,周围的人无一不在激动地拍手鼓掌,似乎希望这些舞女赶快下去,无一不激动地说着:“今晚听说牧雪姑娘要表演耳目一新的节目啊!”“牧雪姑娘的舞啊,天下一绝啊!”“是啊,来听雪楼怎么能错过牧雪姑娘的舞呢”之类的话,安成歪头看赵德昌也是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心想三哥哥什么舞蹈没看过,怎么也这副表情?便小声道:“哥哥带我来看舞蹈的吗?”
德昌拥着安成道:“是啊!”
安成离德昌远了些。
德昌以戏谑安成为乐,捏安成的脸,安成气道:‘你别捏我了,赶明儿我告诉父皇,看你还能不能来?“
德昌对安成的威胁不屑一顾,又捏安成的鼻子,安成气鼓鼓地扯开德昌的手,整理自己的头冠,向德昌做鬼脸,德昌侧头见周围客桌的人都盯着自己,心道:安成现在是男子啊。便佯装扶起安成,示意安成挨着自己坐。
安成到底是好奇心重,便也乖乖听德昌话坐着,心道:倒要见识见识这位天下一绝的牧雪姑娘是什么人!不过在这里看节目比在皇宫好多了,不拘宫廷礼仪啊。
目光不惊意地往正对面一瞥,心却突突地跳动起来,是他!英挺的鼻梁投下的阴影将他刚毅有型的脸庞勾画出棱角恰到好处的俊美,介于石刻壁画中斗神和飞天之间的绝世容颜,那个辽朝使节!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安成偷偷瞧他便感觉胆颤心惊,没来由地害怕,那个人既是使节,为什么不进宫觐见呢?来这里做什么?安成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定不是一般人,但是到底是什么人呢?不由得多瞟几眼那个契丹人,他身后跟的两个契丹人眼神更是如狼似虎,如荒山野狼般的眼神,他们辽人都是这样吗?只是那个叫耶律韩隐的契丹人,他又恢复了那副宁静的霸气,似乎好像他自己永远就该是那副宁静柔和的样子。在这之前虽只见过一面,他眼底深藏不露的忧郁安成总忍不住多瞧几眼,那是不能刻意忽视的,他居然也来这里,也是来看节目的吧!
四周安静极了,乐曲声再次响起,只见有着白纱衣的美貌舞姬袅袅绕绕地疾步分别从三处楼梯上跨着轻盈舞步下来,像仙女在云端行走一样。
到了舞池中央,安成以为她们该跳舞了吧,却又注意到她们都是背着乐器的,有龙笛、筚簌、笙。右边角落帘幕后的乐曲声突然转急,似珍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又戛然而止。舞姬们突然停住舞步,抱着各自的乐器跳起又坐下抱着各自的乐器开始弹奏,这时三处楼梯上又出现作南北朝时期男子的打扮的舞伎,仔细一看,却又不是,只是衣服太过飘逸,倒有仙去的姿势!
她们带着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全部的面孔,从跳走舞步的姿势看不出男女,但面如死灰的面具后面到底是怎样的心绪!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正在干的事情,只看着舞池的方向!
德昌放低声音道:”好戏开始了!“
安成看看德昌又看看对面的耶律韩隐,他似乎不将心思放在舞曲上,只顾喝酒,心内好生奇怪,这里人人都来看第一舞姬,他难道是个例外!
眼前的音乐比宫廷中内容空乏、曲调简单的雅乐和俗乐有趣多了,父皇虽常说雅正之乐可以正心,原古圣之旨,但正因为对于雅乐的重视,宫中俗乐听到的次数是大大少于雅乐的,从音高标准到音阶形式,到音域、宫调,再到雅乐队舞的表现形式、乐器的摆放都提倡去追求”合乎古制“,只是,到底空乏单调了些!一声古琴声将安成的思绪拉了回来,身边的三哥哥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似的。只见亭中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一个人影,远远看过去,只觉得高挑秀雅,衣服颜色偏蓝,好像是锦缎,绣着雅致的竹叶。姿态娴雅飘渺,修长的背影对着所有的看客,好个优雅入画的人,却迟迟不肯转过身来。
安成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
德昌略有惋惜和无可奈何地回道:”是啊,似乎从来没人见过牧雪姑娘的样子!“
这话可叫安成大大吃惊,好奇心大大增加!心想她转过来的时候不会是带着面具的吧!
牧雪开始在亭中起舞,只闻阵阵琴弦声起,她手中的雪刃气动四方,似乎天地也为之低昂,忽有落花绕树疑无影,回雪从风暗有情,舞低桃花池中月,歌尽桃花袖边风,却又是刚中带柔,既舞且武,缓缓地几个舞蹈动作并不难,但在亭中舞者倏然顿住之际,便是一片胀然悲凉。池中的雾气衬得舞台好似仙境一般,龙笛声止,她也似乎停止了,殿中掌声雷动,纷纷惊叫着”牧雪“姑娘的名字。安成也一惊,她当真是天生的舞姬啊!虽然仍看不见她的样子,但有此仙人般的舞技,容貌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些白衣舞姬又舞起来,挡住了视线,只听亭中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牧雪失陪一下。“
哪有跳到一半就失陪的,四周也有唏嘘声,身旁的歌姬也停止了劝酒,安成也惊不住想此人好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