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昭突然记起,七日前的那个落满霞晖的黄昏,那日,从吴越王府刚见完钱淑回来,倍受打击,雅鱼死了,钱家三兄弟征得钱淑同意,让德昭祭拜了雅鱼,钱惟睿笑容愁淡的玄青面色,他扶棺哭泣,其中还有几位吴越的将领,祭拜完事后。
钱惟睿送德昭出府。
德昭看着接连失去爱妻和幼妹的昔日挚友,不禁慰言:“令妹仙逝,还请钱兄节哀!”
钱惟睿青面愁容,惨淡清回:“那么你呢?”
德昭脸色微变,几近哑口无言。
钱惟睿冷笑一声,继而笑道:“雅鱼死之前有孕呢,不过这一切终于烟消云散了!”
钱惟睿的笑冷厉地割着德昭庄持默然的玉面檀笑。
德昭脸面骤然抽动起来,几乎站立不住。
钱惟睿停下脚步,眉眼跳动了几下,问德昭:“在下可否向王爷求个情,留舍妹一个全尸?”
德昭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嘴角抽动,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钱惟睿本就苍白病弱的面容终于罩上了一层阴翳之色,颤抖道:“若王爷觉得为难,便,也罢了!”
德昭打断钱惟睿,冷泠切问:“雅鱼,她,到底和听雪楼的案子有无关系?”
钱惟睿听出了德昭言语中的匿有的复杂情愫,潸然泪下,他,终归是雅鱼此生挚爱,摆手道:“你们不是查到了说是高丽人吗?”
德昭几近失望,隐匿了泫然欲泣的星光,朗声道:“可是传递信旨到临安的是高丽人。”
事已至此,钱惟睿避无可避,父王和吴越不肯招降将领们还想据城一战,殊不知!倒退几步,自立跪下。
德昭大惊,急忙扶起钱惟睿。
钱惟睿执意不起,沉声道:“王爷,钱惟睿定当力劝父王归降,王爷可否念在昔日情谊,放过那棺材里的人。”
德昭拉起钱惟睿,望向天边的一字鸟阵,平和且沧桑的声音悠悠道来:“当今皇上圣明,先帝善待降主的先例在这城中摆着,钱兄父子兄弟想必明白,叔皇仁慈,定会优待钱兄父子兄弟及吴越降属,德昭,定当勉力成之!”
一行人便出了吴越王府,青骢马上再回头,再也听不见病弱青年的最后一句:“那么雅鱼的心愿,便成了!”
德昭出了御街长廊,豁然勒令十三骑:“翻遍整座开封城,也要势必找出她的下落!”
独孤玄领了王命,十三骑便如同蛛网上的忙蛛四下散去城中各个角落。
德昭一回头,便看到了面无血色的蓝衣女子。
西门牧雪手上把玩着一株紫草,并没有看到德昭。
德昭见西门牧雪面色陈毅且悲伤,恍然记起那个夜晚,心道我失去雅鱼悲痛,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失魂落魄?
催马前行,西门牧雪听到蹄声,正待让路,却见德昭赶来,便不由得止了步,德昭下马相问:“牧雪姑娘往哪里去呢,想不到在此处遇到。”
不过一句平淡相问,西门牧雪却如雪心遇着了彻骨寒风,一阵凛冽,脊骨发亮,远视天边云卷云舒,好一片太平盛景,只是这天下虽大,辽国,大宋,渤海,高丽,西域,却没有西门牧雪的容身之地啊!西门牧雪,终究是无家可归之人!
德昭见女子沉默不应,也不相问,只淡淡道:“在下心情郁结,可否请姑娘赏面,喝几杯?”
西门牧雪仿佛听到,又仿佛听不到,恍然记起这男子那日在灯下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旧事,心道,他既相邀,又是真心,便去吧!两人,一人牵马,并行在嘈杂繁华的城西,向安岳王府走去!
那一夜过后,西门牧雪从大宋国境失踪了。
德昭掏出西门牧雪那夜离去后遗下的手绢,上面淡淡的木兰香气是不同于雅鱼的,心中知道雅鱼再美好,终归是离去了,府中夜点千盏灯,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看到榻上一抹猩红,惨笑,甚至大笑,酒,真是害人的东西,雅鱼,和死去的孩子,终于被德昭封盖在了记忆深处。
那日,去西宫向宋后请安的路上,德昭想通了,下朝之后,便去找牧雪姑娘,向她表明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