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演:”正是在下愚钝,才请教王爷的。“
元修问:”在座诸位,可瞧出谁更胜一筹了吗?“
永乐公主瞧着安成,问:“你如何不应三哥呢?”
义海道:”小僧琴艺技法、修为皆差师兄许多,只能以后更勤加苦练了。“却转身向安成走来,到得跟前,行了一个大礼。
安成赶忙起身回了一个俗礼:”小师父,这是做什么?“
义海双手合十:”义海虽为出家人,却是个琴痴,在这个“琴”字上入了障,请檀越指点一二。“
元修已出声道:”小师父为何要向本王的皇妹请教?“
安成本想推脱,永乐公主却回道:”三皇兄不知,因安成已在上支曲子已断出知白师父更胜一筹。“
元修笑道:”如此说来,我等众人听这一上午,竟不抵皇妹这片刻,安成,小师父既然诚心请教,你也不可推辞哟。“
安成本是与永乐公主悄悄闲谈,万不料得义海竟听到,此刻元修又玩笑正要回话,众人已经都在请示了,不能推却,笑道:”夷中大师琴艺精湛,小师父何必向我请教呢?“
义海眉目间颇为为难。
元份道:”安成,你与夷中大师都得了宋待诏亲传,夷中大师虽琴艺出神,但他若能比较一二,也不会有我等今日在此相会,你又何必谦虚呢。“
众人又再请,安成只得道:”我便奏一曲,回赠小师父相请之恩罢。“
义海行礼回谢,安成便至琴台上坐下,拔琴起弹,引子亲切优美,却又似乎跌宕起伏,乐曲以浑厚坚实的散音、按音,勾画出一幅霜晨雪夜,草木凋零,只有梅花傲骨静静开放的画面。
元修与元份道:”安成弹奏的莫非是晋朝桓伊所作,本该笛声的《梅花三弄》?“
元份点头称是:”此曲泛音曲调在不同徽位上重复了三次,故称“三弄,今听皇妹改用琴奏,却甚是动听。”
琴音三段,清澈透明、优美流畅,跳跃循环出现“一弄”“二弄”“三弄”众人面前已然是一片高洁、祥和而又生机勃勃的梅林。
安成奏来,节奏颇为活泼明快,让人觉得即使寒冬也是处处安然生机。
到第二段,琴声既急促却不稳定,安成采用频繁的音区变换,技法更加复杂快速,用轮指、跪指、掐起、拔刺、滚沸、短锁、长锁等表现环境动荡不安,梅花傲霜挺雪、挺拔刚健、坚持斗争的形象,已将此曲推向高潮,慢慢琴声渐渐平痕,只留袅袅余音。
曲毕安成起立,翠玲珑掌声雷动。
夷中、知白等也前来拜安成:“公主琴艺精湛,当世除了宋待诏,当得第一。”
安成道:“大师谬赞,安成班门弄斧了。”
义海此时已然既羞且愧,跪下道:“义海感激公主教诲,不得浮躁,实在羞愧难当,当拜别师父与公主,他日有缘再见。”
安成惊讶:“小师父万不可如此。”
夷中却道:“如此甚好,你且去罢。”
义海转身向夷中磕头完毕后,与知白一笑,竟投身人群中,择路去了。
安成不解:“大师,这是为何?”
夷中道:“义海得公主点化,障已除,便自请去了。”
安成:“大师,怎么不阻拦?”
永乐公主已拉着安成道:“你既已渡他,大师怎有阻拦的道理,大师若与义海师父缘分未断,他日还是要见的。”
安成见夷中点头,心中甚觉不是知味。
夷中便带着知白与元修等人告别,去了。
元修、元份等皆道:“安成,你真是厉害呢。”
安成:“哥哥们取笑我吗?”
贤笑道:“公主所奏,却是比桓伊将军所用笛声好呢。”
安成:“贤哥哥,你也笑我。”
目如深渊的耶律斜轸却是在园中山巅的亭中,听见少女难得的娇软之声,脸色早就变了,这骄傲的公主,你与本王说话,从未见得有过一丝好颜色,每次与这高丽人说话却轻声软语,是何道理。
萧挞揽抬眼望去,似乎能看见耶律斜轸此刻如霜似雪的冷峻脸庞,北院大王心慕安成公主,却被轻视回绝,今见她与自己的一国劲敌亲近,怕是心底不好受呢。
崔昊天见萧挞揽眼色不善地暗盯贤,早已无声回应,不多时,便见萧挞揽与萧千月离开。
元份摇头:“这些辽人倒也奇怪,听不懂的非要上赶着来。”
安成奇怪:“四哥哥此话怎讲?”
元份道:“三哥本打算只请贤世子的,哪知随从去同文馆的时候,碰上这萧特使,他说焉有请高丽人不请辽国的道理,三哥便一起请来的。”
安成点头,贾庭宴见安成与元份话毕,便过来行礼:“四皇子,襄王在前面相请四皇子前去。”
元份道:“你先前去,本王马上就去。”
贾庭宴便应声去了,众人渐散。
安成:“我自己逛,四哥哥去罢。”
元份哂笑:“三哥真是怕了潘楚楚,偏要拿我这弟弟做戏,真是可笑。”
安成笑问:“那你还不快去。”
元份却瞧着安成身后笑,与安成耳语一番,便也去了。
安成回头,正笑着的那人,如青云高阔,袖若飞鸿,风华摄人,不是贤却又是谁,便上前招呼:“贤哥哥。”
贤问:“公主,好像有心事?”
安成等贤几步,并肩行走,轻声道:“我知道了那辽人的身份。”
贤沉吟片刻,问:“北院大王吗?”
安成点头:“是,这人警告我不要多管听雪楼那渤海医师的事。”
贤皱眉,问:“公主的想法呢?”
安成颇为动气,那人真是:“我可不管他是南院大王还是北院大王,便是他们辽国的皇帝,安成也没在怕,这人太过狂妄,实在讨厌。”
贤轻拍安成手臂,以示安慰。
安成摇头:“我真是,提那人做什么,倒有几日没见贤哥哥了,那日看见四皇姐的马车。”
贤闻言脸红,着急解释:“公主,四公主是来找过贤,但那日,贤并未在行馆。”
安成惋惜:“那四皇姐岂不是要失望了。”
贤未见安成流露出一丝生气的意思,又补充:“贤在国子监听过几次课,却从未见过公主。”
安成正要解释,忽听一个清月舒朗的女子声音:“世子岂不知,公主与皇子们并不会在国子监学习吗?”
安成笑道:“兴平,你来得太晚,琴会已完了。”
兴平郡主嫣然笑道:“我虽未听到,但却也听说了你度人的佳话。”
安成轻笑摇头,与贤介绍道:“贤哥哥,这位是我秦王叔的女儿,兴平。”
贤与兴平郡主见礼,却不好说出多次在国子监偶遇初云公主,初云公主却称是在国子监学习。
兴平郡主:“曹公子说是今日当假,会前来,怎么没见到人,永乐皇姐呢?”
安成:“七皇姐已回宫去了,曹公子却没看到,你要不找找看去?”
兴平郡主倒是点头:“便不耽误你与世子说话了,我且前面逛去。”临走却笑与安成耳语:“安成你不知道初云追世子在国子监已经是一个笑话了吗,你与世子亲近,初云看见了怕不高兴的。”
安成微感奇怪,笑道:“那我便躲着罢。”
兴平郡主携婢离去。
安成与贤闲聊了许久,一扫前事诸霾,心情舒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