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雪怀抱净瓶插花离开,耶律斜轸察觉安成气息文弱:“你病仍未好,让我看看你。”
安成失笑:“你是大夫吗?”
耶律斜轸褐瞳收缩,脸色微变:“不能治好?”
安成闻言摇头:“没什么事。”
耶律斜轸对安成的心不在焉一向厌恶,但她并不在意,或者说从不在意:“你还有心思谈论这些?”
“什么?”
耶律斜轸回到行馆时,萧繁与萧千月正在谈论萧挞揽的来信,珑儿端来饭菜侍奉耶律斜轸,萧千月卧床休息了半日,此刻方有了点力气,闻到马奶酒的香气,忍不住想喝一口,被萧珑儿阻止:“你还不能喝酒。”
萧繁遥望松间明月,饮酒自醉,卧窗边:“那丁姑娘今日说了,不再见你,我早说了,人家对你无意,你别再自讨没趣。”
萧千月双眼灼红,立马跳起:“你说谁自讨没趣!”
萧珑儿目瞪口呆,见耶律斜轸脸色铁青,已吓得发抖,好在那两人大概察觉到气氛森冷压抑,停止了打斗,不敢再言语。
傲雪、筱蝶进来侍奉,安成正将慕容恭所送诗集放入书架,慕容珏说他之前去了萨曼帝国,得了这诗集,不远万里,历经数国,这是这次给安成的礼物,他真是有心。给慕容珏的礼物是一把巴拉沙衮制造的名贵弯刀,这次的回信,安成用的是钵罗钵文,明日就可以出宫给他寄去了,可以想象他在边关沙账外,读到这封信中的情景,将信收在木盒中,为了与贤分享这诗集,安成命傲雪研墨,译成汉字,写了一本。
傲雪向安成禀告:“晌午四皇子来找公主,也没说是什么事,公主您不在,也就走了。”
“知道了。”
院中有人舞剑,夜有些深了,松风有如细细的波涛从耳边略过,仔细听,有如滚珠鸣玉般的森泉在月色下发出金色的光,院落正对着山崖,有十几棵百来岁的古松盘曲郁接,透露出浓浓禅意。
山风浩荡,崖下涌来如潮水般的雾气,恍如仙境,竟不知人间岁月几何。山间,有的树红了,有的依旧绿意盎然,有些却已经开始凋零,有些也许很久都没有遇到春天……海印寺像是包括了所有生命的可能,因为她那么古老,那么长久,那么安静,仿佛是忽视了一切一切眼前的过往,伽倻山的飞鸟携带着钟声走得更远。
那是快到宋土的前一日,白天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狂风大作,黑浪滔天,巨风袭击差点触礁,巨浪打来,船只差点颠覆。
顷刻之间,眼见数艘商船在飓风打压下覆灭,突然发现有一群水族聚集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众海客万念俱灰,以为必死无疑,向天请求龙女相救。
贤团结众人意志,不顾自身安危,亲自督船,在海上飘摇,忽见桅杆上红光一闪,见一神女在海中阁楼对自己微笑,贤自嗔,莫非我等今欲命丧于此,仰天问:“你是谁?”
神女微笑:“你等依火光而行,可解此难。”
贤远眺海岸,果见湄洲岛方向有一处火光,正欲抬头言谢,却见桅杆上什么也没有,命重新组织商队航行,有熊熊大火为船只引航,终于躲过灭顶之灾。师父曾说大海风止波静水澄清时,天际万象巨细无不印现海面,譬喻佛陀之心中,识浪不生,湛然澄清,至明至静,森罗万象一时印现,三世一切之法皆悉炳然俱现,倒真的印了此景。
贤惊醒,想起第一次进宫见安成,我此前虽未见她,却早已见她,她是早已在我心中的了,又想起榄山之约,画完之日,或是是归国之期,应祖母与堂兄之约来宋,为考察治国经物,然与她心之许约,她在哪里,吾心便在哪里。欲娶帝姬,宋皇又怎会将她交托于一个普通王子,若成帝路,时可待我?
“世子,安成公主来了。”柳拓雨低伏在门外。
贤哥哥来得有些快啊,安成这么想的时候,贤已经在面前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安成便取笑:“贤哥哥走路好快。”
“因为想见你啊。”贤有些腼腆,总觉得安成是故意问的。
安成上下打量贤,盯着贤的眼睛:“又脸红了喔。”
兰屏悄声与傲雪道:“世子真是好脾性,给公主欺负取笑。”
傲雪不以为意:“或许世子乐在其中呢。”
两人在街上闲逛许久,往矾楼吃饭。经辽行馆,恰见耶律斜轸与萧繁外出,本不欲见,恍然瞧见与丁浪同乘一骑的女子,好生熟悉,却是哪里见过。
兰屏忆及那人:“是艾丽娜儿!”
那女子与其说是靠着萧繁,不如说是昏睡,萧繁心里发毛,忽见一青衣女子骑白马急追,贤问:“怎么了?”
“贤哥哥,跟上去。”安成在车内道。
兰屏道:“公主,刚才那是慕容姑娘。”
安成点头,阿珏追他们做什么?是什么事竟惊动了他?
跟着慕容珏过了西街,进入西市,西市是栗特人、波斯人、拜占庭人、天竺人、吐蕃人、辽人、党项人混居,贸易繁华,酒肆遍地,商贾往来之地,萧繁身材惊人、昂藏天神、沙场骁将十分显眼,在这各国人种、三教九流往来的街上也未跟丢。
萧繁勒马回望,森冷一笑,忽觉胸口没了气息,冷哼一声,将束手的艾丽娜儿扔在地上拖行,慕容珏追来时,恰见艾丽娜儿被拖向另一条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