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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庭远谢过杨长老,随他一同进入念春坞,随侍弟子端上茶水,杨长老道:“这是今年上好的碧螺春,唐少侠请慢用。”
碧螺春茶汤色泽碧绿,清香高雅,唐庭远慢饮一口,顿觉入口爽甜,回味无穷。杨长老又命人端上糕点果脯,而后才道:“不知唐少侠此行折柳庄,所谓何事?”
唐庭远道:“在下奉三师父唐惜流之命,前来拜访段庄主。”说罢他拿出那封唐惜流写给段遥的信,说道:“这是三师父写给段庄主的信,在下希望能亲手呈给段庄主。”
杨长老故作为难道:“段庄主前几日正闭关修炼,此时恐怕无法见客。”
唐庭远看出了他的为难,道:“杨长老可否告诉我段庄主具体的出关时间?在下去苏州城寻一客栈,待段庄主出关再来拜见。”
杨长老却笑道:“哪里的话,唐少侠既来到我折柳庄,我又岂有逐客的道理。你且安心住下,待庄主出关,我自会向他禀报。”
唐庭远看出了杨长老似有心事,但他没再细问,而是谢过杨长老后,跟着庄内弟子,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此后一连几天,除了庄内弟子给自己准时送饭菜,他基本没有见过杨长老,偶尔碰到过一两次,他却对段庄主的情况闭口不谈,借口有事离开。每次饭点他都询问送饭的弟子段庄主的情况,但他们都是摇摇头。
唐庭远心中起疑,他不明白杨长老究竟是何用意,但他知道杨长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段庄主的情况,于是他打算夜深之时悄悄前往庄主的房间一探究竟。
今夜的月亮被一层乌云所掩盖,正是潜行的好机会。
唐庭远运起轻功从屋顶上疾驰而去。
闲暇之余,他在庄内散步之时,也将折柳庄的建筑分布大致弄了清楚。
折柳庄庄主所在的位置,就是位于庄内北边的风憩阁。
唐庭远刚轻身落地,忽然听得身后似有动静,便转身藏至假山之后偷偷观察情况。来者正是杨长老,他带着一个弟子,走到风憩阁前,问着守卫的弟子道:“这几日那位唐家堡的客人来过没有?”
守卫弟子道:“回杨长老,前几日他刚来过,但弟子说庄主正在闭关,便请他回避。”
杨长老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能让他接近庄主。”旁边的随从问道:“长老,为何我们要如此防范那个唐家堡的客人?”
杨长老轻叹一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有所不知,前几日青城派的杜掌门找到我,希望我们折柳庄能出力,共同围剿唐家堡。”
躲在假山后的唐庭远听到杨长老的话心中一惊,就连随从也疑惑地问道:“我们与唐家堡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找我们?”
杨长老道:“近些年唐家堡在武林各派四处树敌,用暗器毒药伤了不少门派的弟子。半个月前,青城派的杜掌门便会见了峨眉,嵩山,华山,崆峒和大罗山派的掌门,由六大门派牵头,身后跟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组成一个联盟要讨伐唐家堡,杜掌门几日前还问过我,要不要加入他们一起。但我以庄主闭关修炼,此事自己无法做主为由搪塞了过去。这个时候唐家堡派人来拜访我们,想必是唐岳坤看到他弟子唐惜流与我们段庄主是好友,便想着让庄主能助他一臂之力。”
“这怎么行呢?若答应了他,那岂不是要与天下武林为敌?”随从道。
杨长老点点头:“唐惜流虽然与我们段庄主交好,但唐家堡却和我们折柳庄从不往来,我不希望庄主在这件事情上左右为难,所以才让你们别告诉庄主唐家堡差人拜访的事。唉,现在我只求好生待他几日,要么他自行离开,要么拖到那些武林门派讨伐之后再向庄主禀报。”
躲在暗处的唐庭远偷听到事情的全貌,心里又惊又无奈。杨长老并不知道唐庭远此行只为来解开自己身上的毒,并非是向折柳庄寻求对抗武林门派的援助。而唐庭远也不知道,此时六大门派正集结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正前往唐家堡。
他知晓杨长老的为难,折柳庄虽是名门大派,但不会为了唐家堡得罪武林,于是他默默从假山后走出。杨长老听到动静,立马警觉地问道:“是谁在那里?”
余下的弟子后知后觉,立马掏出兵刃,待看清来人是唐庭远后,杨长老才问道:“唐少侠,这么晚不休息,怎么散步到这里来了?”
守卫的弟子正想开口说庄主在闭关,请唐庭远回避,却不料唐庭远打断了他,先道:“杨长老的话,刚才在下已经听到了。”
杨长老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解释道:“唐少侠,这件事老夫实在不能做主,只能等庄主定夺。”
“不过在下想说的是,杨长老也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唐庭远道。
“哦?那唐少侠此行拜访折柳庄,是另有要事?”杨长老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之前被贼人偷袭,中了一种很奇怪的毒,至今经脉还被淤堵。”唐庭远道,“三师父与段庄主是好友,他是希望在下能得到段庄主的帮助,看看段庄主有什么办法能解我的毒。此行我并非是前来向折柳庄寻求对抗武林各派的援助,其实我也不知道唐家堡现在正遭此劫难。”
“唐少侠不知道?”杨长老问道,“这件事半个月来闹得沸沸扬扬,已经传遍了整个武林,唐少侠怎么会一点都不知情。”
“我这十几日从水路走来,茫茫大江就一艘货船,哪里能得知师门的消息。”唐庭远道,“若在下的到来为折柳庄带来不便,在下这就离开。我虽希望能得到庄主的帮助解毒,但我更不希望因为我的到来,而让折柳庄陷入两难的境地。”
说罢,唐庭远转身正欲离开,却听背后传来杨长老的声音:“唐少侠且慢。”
唐庭远停住脚步问道:“杨长老还有何事?”
“之前的事,是老夫无礼。老夫贸然猜测唐少侠的用意,还望唐少侠不要怪罪。”杨长老走上前道,“既然唐少侠是身重剧毒,来折柳庄寻求解药,那我们便不能失了待客之道,更不能见死不救。实不相瞒,掌门前两日便已出关,但现在夜深了,他正在休息,待明日清晨我就禀报掌门,唐少侠意下如何?”
唐庭远正欲感谢,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不必了,我现在就来。”
众人听到男子的声音,齐齐行礼道:“恭迎庄主。”
面前走来的中年男人气质沉稳,五官俊朗,唐庭远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和不怒自威的神色,心中不甚钦佩,他当即行礼道:“在下唐家堡弟子唐庭远,见过段庄主。”
来人正是折柳庄的庄主段遥,他听得风憩阁外一阵人声,便想来一探究竟。
“庄主,您怎么出来了,我还想待明日禀报。”杨长老道。
“你应该早就禀报。”段遥道,“不过这次念在你一心为了折柳庄,我就不怪罪于你。”
他转身看着唐庭远道:“这位就是从唐家堡来的小友吧?”
“见过段庄主。”唐庭远道。
“我与你师父唐惜流是几十年的至交好友,他既有求于我,我自然不能不管不顾。”段遥道,“小友,你随我来。”
偌大的风憩阁内,正坐着段遥和唐庭远二人。
段遥为他把脉,边摸边道:“你的脉象非常奇怪,比常人紊乱,但却又规律一致。”他不知道唐庭远修习了《大艰难经》,自身的经脉已经被重构成网状结构,自然与常人不一般。
“在下之前被贼人偷袭,那人有神捕门的暗器,暗器上一种奇怪的毒,能够淤堵我的经脉。”唐庭远说着便从包袱里拿出唐惜流的书信,道,“这是三师父的信。”
段遥接过书信,打开一看,便对唐庭远的情况有所了解。“你中了神捕门的毒,要前往京城拿解药。”段遥问道,“而你的师父们回去,可能就是为了处理唐家堡的事情。”
“实不相瞒,在下之前也猜到了唐家堡的些许端倪,但我却没想到,会是十几个门派联合起来讨伐唐家堡。”唐庭远道。
“哦?你的意思是你想回去?”段遥问道。
“在下确实想回去,同师父们一起保护师门。”唐庭远道。
“那你的伤怎么办?”段遥反问道,“你现在的状态回去,究竟是去守护师门,还是师门来守护你?”
的确,虽然他吸收了老者七十年的功力,但有七成多的内力他无法使用,而且自身经脉还有淤堵,施展功法更是处处掣肘。
段遥将手搭在唐庭远肩膀上,说道:“年轻人不要太心急,你的事,还得慢慢解决。而至于唐家堡的问题,就留给你的师父们去处理。”
说罢,他余光瞥到唐庭远包袱里的一个铁盒子,问道:“这个金屋匣,能给我看看吗?”
唐庭远心中一惊,但他想起临走时唐岳坤对他说过的话,便道:“这只是我存放杂物的盒子,段庄主没必要对它感兴趣。”
段遥笑笑:“存放杂物?恐怕是一块地图吧?”
唐庭远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段遥,段遥从他的脸色中已经找到了答案,他笑道:“看来我若不拿出诚意,唐小友也不会对我说真心话了。”
于是,他返回房间,不多时便从房间内取出一个同样的铁盒子。
“这是你师父唐惜流送给我的金屋匣。”段遥熟练地打开铁盒子,从铁盒子里取出一掌泛黄的旧纸,纸上依稀画着一张地图。
唐庭远明白,如今段遥已经拿出了诚意,自己也必然要拿出对等的诚意。
于是他打开金屋匣,从里面取出一张羊皮纸,羊皮纸上画着的也是一张地图。
段遥微微颔首,二人将地图拼在一起,两图连接处正有一个标记。
“看来地图还缺了两块。”段遥道,“不过这个标记,却是指向京城。”
“庄主的意思是,依图上所指,另一块龙血玉在京城?”唐庭远问道。
“也不一定。”段遥道,“万一是其他地图碎片的位置呢?”他顿了顿,又道:“唐小友,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以为如何?”
“庄主请讲。”唐庭远道。
“解药和地图的标记,恰好都在京城。我想派个人和你一起前往京城,一同寻找。”段遥道,“当然,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折柳庄,我虽然解不了你的毒,但能帮你养护经脉,调理身体。这几日你就安心在这里修养,待几日过后,我的人和你一起,前往京城拿解药。”段遥道,“其实我更想亲自去一趟,但可惜现在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忙,根本脱不开身。”
“庄主寻找龙血玉,可是为了那传说中的长生不死药?”唐庭远问道。
哪料段遥却哈哈大笑:“长生不死药只存在路边摊上骗小孩的小说,怎么会有人真信呢?”
“那庄主是为了?”唐庭远试探地问道。
“有人为财,有人为名。而我,是一个名剑爱好者,喜欢收集天下的名剑。”段遥道,“传闻雪神山的密洞里,藏着天下第一的名剑天劫,我想拿到这把剑,把他收藏在折柳庄。”
见唐庭远半信半疑,段遥叹口气道:“看来我需要进一步展示自己的诚意,小友,请随我来。”
唐庭远随段遥离开风憩阁,几经辗转,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廊桥,来到另一间建在荷花池上的古建筑,道:“这里是藏书水榭,我给小友看一个好东西。”
说罢,他带着唐庭远来到藏书水榭中心,按下机关,水榭内传来一阵机括声,唐庭远二人所在的地台缓缓下降,最终停在一个地下室里。
他继续跟着段遥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段遥打开面前精钢制成的沉重铁门,随着铁门“轰”一声撞在墙上,门内别有洞天的景色呈现在唐庭远眼前。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密室,密室里陈列着大大小小数十件宝物,有古玩,有名剑,有画作,有秘籍。他正看得呆时,段遥却不屑道:“这些都是寻常之物,没什么大不了。”
说罢,他再次转动机关,忽听一声机括声响,墙上的一处竟缓缓翻转,露出一把宝剑。
此剑长二尺一寸,剑身玄铁而铸,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
“这就是名剑谱上排行第二的天罪。”段遥道,“这下唐小友明白,我是真正喜欢名剑,喜欢收藏名剑了吧?”
“可是,为什么选我去?”唐庭远道。
“和则共赢,你我皆是龙血玉的守图人,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龙血玉的细节。”段遥道,“我对雪神山的金银财宝和武功秘籍不感兴趣,唐小友若喜欢尽管拿去。我只想收集天下第一的名剑天劫,若能寻到天劫,段某还有重礼相送。届时我折柳庄将与唐家堡世代结为兄弟,莫说十几个门派,就是唐家堡与全天下为敌,我折柳庄也与唐家堡站在同一战线。”
唐庭远思忖一阵,既然段遥误会自己是龙血玉的守图人,不如将错就错,和他一起寻找龙血玉也比自己独行更加容易。而且他寻找龙血玉的理由也很简单,并非是想用秘宝行凶作恶,而是单纯喜欢收集名剑,这并不是阻止他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有段遥的帮助,自己前往京城拿解药才更简单。
“好,我答应你。”唐庭远道,“我会助你寻到天劫。”
段遥笑道:“好,既如此,唐小友你就安心在我折柳庄住下,我会请最好的大夫为你看病。虽然解不了你的毒,但能让你养好经脉。待我忙完这阵子,我亲自为你送行!”
唐庭远道:“那这段时间就有劳段庄主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