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鲙虽鲜,但生食难免易病,大人以后切记适量。”郎中临踏出门前,又多叮嘱一句。
虽药还未煮好,但江涣的脸却洇出些红气来,他一边拱手虚虚笑道“多谢先生提醒”,一边又用眼神示意风翎去送别郎中。
原来是个乌龙。
苏羡松下一口气来,看他被批评贪吃发窘的样子有些想笑,想了想自己是罪魁祸首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她抿嘴盯着鞋尖憋住笑意,可大概是方才心中绷紧的弦一缓,无法释放的笑意不知怎得使得眼眶湿润,鼻头发酸,两滴泪突然落了下来。
江涣正望着苏羡,想看看她对此事件的反应,是失落还是开心。
她恰好站在门外的阳光与屋内阴暗的交界,一直微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忽地,他看见两颗晶莹垂落,扑簌簌的,又接连落了几颗,在她的衣襟上留下一小片湿痕。
“夫人可是……落了泪?”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会问出口,就像他不知是否这毒也能让心中又酸又涩。
“我没有。”她不抬头,声音分明带上了鼻音。
“夫人因何而落泪?”
他好像没听见她的否定,只继续追问,声音很轻。
“都说了我没有。”
她顿了几秒,声音又恢复平静。
“都是我不好,害夫君生了病,我去替夫君熬药。”
刚送完郎中回来的风翎一进屋就听到这话,立马主动请缨:“这种事还是我来吧。”
说完,都不等二人回答,就直接调头往厨房走去。
太可怕了,风翎心想,夫人心真狠呐,他可不敢放心再让主人吃夫人送的东西了。
苏羡已经掩盖住了那一瞬的失态,重新开始对江涣嘘寒问暖,扮演着她认为的好夫人模样。
江涣静静看着她起身又坐下,一会儿要倒水,一会儿要端茶,一会儿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会儿问他想不想坐起,她好像有忙不完的事。
但他却只想着一点,方才她好像真的哭了,不像是演戏。
他早已经看出夫人的做戏风格了,就如现在这般,看起来忙忙碌碌大张旗鼓。
如果落泪是做戏,她大概会娇娇柔柔地举起帕子不停拭泪,而不是像刚才那样不愿承认。
那她,究竟为何哭泣。
“夫君,该喝药了。”她端着药汤坐在床边,一副要亲自喂他的架势。
“我自己来就好。”
江涣要接,却被她伸手轻轻挡住,“夫君,你看上去很虚弱,还是我来吧。”
虽然他觉得自己并不至于虚弱到连药碗都端不动,却还是听之任之,没再分辩。
薄胎白瓷勺盛着一洼琥珀色的汤药,被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指送到他嘴边。他微微张嘴,温热的药液滑过舌尖,流向喉头,在口腔中弥漫着苦涩。
他的脑中依然在想,夫人方才的泪水,是因他中毒,还是因他无事。
浓重的药味在口鼻中横冲直撞,她垂着眼,专心地一勺接一勺喂着他。
原来她的睫毛这样浓密,会遮掩住她澄净的眼眸。他咽下最后一口汤药,却有洒落的一滴顺着嘴角蜿蜒。
她收起药碗,回身看见他唇边的印记,凑过去为他轻拭。
他看着凑到面前离他极近的脸,颊上有柔软的指尖划过,如一片羽毛滑落,撩拨心弦。
她盯着他的眼,吐气如兰,轻声说:“夫君,小心些,怎么这样心不在焉。”
他决定再多观察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