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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川的暴雨在第七日黄昏骤歇。
阿满跪在祭坛中央，指尖深深抠进龟裂的青砖。女娲石雕像的眼眶里盛着他的血，七十二道青铜门在血泊中次第洞开。最末那扇门上，赫然刻着他自己的脸。
"你终于来了，第两万四千九百次。"女娲石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铜，"可怜的孩子，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不过是它用来编织因果网的线轴。"
阿满的蛇镯突然迸发刺目白光，震碎了最近的十扇青铜门。冲出的黑雾中，他看见了不同时间线的自己：十八岁的少年在药铺研磨药粉，三十三岁的白发掌柜将孩童推进灯笼，五十九岁的枯槁老者被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每个身影腕间都缠着水晶莲根！
"这才是《山河鉴》真正的结局。"青溟子的残魂从血泊中浮起，他腐烂的半张脸突然裂开，露出内部跳动着星砂的机械齿轮，"当年我们兄弟用三百年时间逆向推演，才发现女娲石根本不是神明，而是活体宇宙的排泄系统！"
地底突然传来孩童的嬉笑声。
阿满转身时，看见七个铜制灯笼漂浮在空中，每个灯笼里都蜷缩着个熟睡的婴孩。最年长的那个突然睁开眼睛，琉璃瞳孔里浮现出凌霄被斩断的脊椎骨——那竟是《山河鉴》缺失的第七十一章！
"师兄，你还是这么死脑筋。"凌霄的魂魄化作无数光点涌入婴孩体内，婴儿瞬间长成青面獠牙的怪物，"记住，要摧毁它，就得先成为它！"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的黑雾中裹着上百具干尸，它们的额头上全都有阿满的蛇形胎记！
阿满的药杵刺入怪物心脏时，听见了董欣的轻笑。她的残魂从女娲石眼眶飘出，手中握着的不是药杵，而是把滴血的青铜匕首："满儿，该终结这场闹剧了。"她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鲜血竟在半空凝结成三百年前炼药鼎的模样！
鼎中火焰突然暴涨，映出阿满扭曲的倒影。
他看见自己站在尸毗王复苏的祭坛上，身边是戴着傩面的青溟子与凌霄，而董欣的药杵正插在自己心口！"原来我们都在同一部电影里当龙套。"阿满的笑声突然变得癫狂，他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铜色的骨骼。
青溟子的残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终于明白了！"他撕开道袍，胸口爬出的不是鳞片，而是密密麻麻的齿轮，"当年我们故意被封入蛇镯，就是为了让女娲石选中你——因为只有被爱腐蚀过的灵魂，才能成为完美的容器！"
永夜川突然升起万丈水幕。
在滔天浪花中，阿满看见了真相：七色莲花实为女娲石的子宫，每朵花苞里都裹着具未出生的"阿满"。当他将药杵刺入自己心脏时，整个川底的青铜灯同时炸裂，孩童们手中的糖人突然融化，化作流沙涌入他的血管！
"欢迎回家，第两万五千次轮回的祭司。"女娲石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可亲，它的瞳孔分裂成无数个阿满的影像，"知道为什么选择你吗？因为你比我们任何一任宿主都更执着——即便要亲手杀死所爱之人！"
阿满的头发突然燃起青蓝色火焰，他的骨骼在火中重组，最终化作只生满鳞片的巨蟒。当他的尾巴缠住女娲石脖颈时，所有时间线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董欣在鼎前微笑，凌霄被黑蟒吞噬时眼中的解脱，孩童们在灯笼里重复着死亡循环...
药杵刺入女娲石眉心的瞬间，永夜川开始坍缩。
阿满在崩塌的空间里看见终极真相——所谓双生印，不过是女娲石制造出的爱情陷阱；所谓镇器，是宿主自愿戴上的枷锁；而那些被献祭的镜光族魂魄，不过是女娲石用来筛选继承人的淘汰机制！
"你赢了。"女娲石的眼眶里流出星砂泪滴，它的声音带着某种解脱的疲惫，"但你会后悔的——当你成为新的女娲石时，就会明白我们当年的痛苦。"整个宇宙开始闪烁，阿满的身体逐渐透明，他最后看见的是药铺门槛外，董欣的虚影正在给孩童们分发糖人。
寒露那日，永夜川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满白色莲花的平原。白发掌柜的药铺变成座青铜巨像，手腕上的蛇镯缠绕着水晶莲根。游方郎中的斗笠在风中摇晃，露出底下阿满自己的面孔。
"客官里边请。"新来的掌柜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他掀开药柜暗格，三百盏青铜灯里沉睡的孩童突然睁开眼睛。最年长的孩子举起糖人，对着虚空喊道："师父，女娲石在哭。"
阿满转头望去，只见七色莲花在暴雨中疯狂凋零。他将女娲石按进自己眉心时，听见了董欣的轻笑。这一次，他握住了那把斩马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