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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闷热的下午，邮递员按响了方家的门铃。方舟打开门，接过那个印着“北京大学“字样的信封时，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这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录取通知书。
老旧的居民楼里静悄悄的，只有楼道里的风扇发出单调的嗡嗡声。自从母亲离世后，这个家就显得格外空旷。方晴还在学校上课，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方舟一个人。
他站在阳台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信封上，在邮戳处留下斑驳的光影。母亲生前常说，他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现在这个梦想触手可及，可是他的心情却异常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果然，是录取通知书。北京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专业。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份入学须知和学费清单。
方舟的目光在学费数额上停留了很久。那一串数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心上。一年的学费加上在BJ的生活费，对于这个失去双亲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旧信封。里面是他这些年来打零工存的钱，原本想着可以给方晴报名更好的美术培训班。现在仔细计算，这些积蓄连一年的大学学费都不够。
站在房间里，方舟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父母慈祥的笑容仿佛在注视着他。那时谁能想到，命运会如此残酷，让他们姐弟如此早就失去了双亲的庇护。
“我回来了！“方晴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方舟的思绪。
他快速将录取通知书塞进抽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回来了？今天学校怎么样？“
方晴放下书包，兴冲冲地跑进他的房间：“哥，你知道吗？美术老师说我的画技进步很大，建议我参加市里的青少年美术比赛！“
看着妹妹闪闪发亮的眼睛，方舟心中一暖。这个从小就喜欢画画的女孩，终于开始展露出她的才华。自从母亲离世后，方晴就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了绘画上，这是她排解孤独的方式，也是她追求梦想的寄托。
“那太好了，“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要参赛的话，是不是需要准备新的画具？“
方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老师说最好用专业的颜料和画笔。但是那些东西太贵了，我想着用现在的也可以……“
“不行，“方舟斩钉截铁地说，“既然要参赛，就要用最好的工具。这周末我陪你去买。“
“真的吗？“方晴惊喜地说，“可是……我们的存款……“
“没事，哥哥这些日子打工攒了一些。“方舟笑着说，“你只要专心准备比赛就好。“
方晴突然红了眼眶，扑进哥哥怀里：“哥，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添麻烦。如果不是要照顾我，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方舟紧紧抱住妹妹，心疼地说：“傻瓜，说什么呢？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啊。再说，妈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能在艺术上有所成就，我可不能让她失望。“
提起母亲，方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好想妈妈……如果她还在，一定会很为你骄傲的。哥，你知道吗？我最近总是梦见妈妈，梦见她坐在阳台上，看着你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笑容……“
方舟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声音有些哽咽：“好了，不要想这些伤心事。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晚上，方晴去补习班后，方舟独自坐在房间里。他再次取出那份录取通知书，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烫金的校徽。从小到大，他一直梦想着能考上这所百年学府。现在梦想就在眼前，却必须主动放弃。
房间里还保持着母亲生前的布置，墙上挂着她最喜欢的那幅画——方晴十岁时画的全家福。那时的方晴刚开始学画画，笔触稚嫩却充满温情。母亲常说，方晴是最有天分的，一定要好好培养她的艺术天赋。
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本地的招聘信息。也许，现在就该开始为将来做打算了。没有大学文凭，他能做的工作选择很有限，但只要能供妹妹继续学习、继续画画，什么他都愿意尝试。
“叮咚“一声，QQ消息提示音响起。是高中时的同桌发来的消息：
“方舟，恭喜啊！听说你收到北大录取通知书了？“
方舟看着屏幕发呆。原来消息已经传开了啊。
“谢谢。“他简单地回复。
“准备什么时候去报到？以后就是北大学子了，你爸妈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方舟的心里。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父母临终前的嘱托：一定要照顾好妹妹，让她平安喜乐地长大。
许久，方舟才回复道：“可能……不去了。“
“什么？！你疯了吗？考上北大多不容易啊！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痛心的！“
方舟没有回复。他关掉聊天窗口，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像是在诉说着无数人的梦想。而他的梦想，也许就要在这个夜晚悄然熄灭。
他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张全家福上。照片里，父亲宽厚的臂膀搂着母亲，母亲温柔地注视着站在前面的三岁时的他。那时的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谁能想到，命运会如此无情，在他们最需要父母的年纪，就将他们永远带走。
方舟回到书桌前，取出一张白纸。他需要给母校写一封放弃录取资格的说明。笔尖触及纸面时，他的手微微发抖。
“亲爱的招生办老师：
您好！我是2020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录取考生方舟……“
写到这里，他停下了笔。泪水不受控制地滴在纸上，晕开了一片水渍。他仿佛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方舟，要照顾好妹妹啊……“
是的，这就是他的使命。在失去父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仅仅是方晴的哥哥，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写完说明后，方舟站起身，将录取通知书和那些获奖证书、成绩单都收进抽屉最深处。这些都将成为他青春的见证，也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在房间的寂静中，方舟轻轻擦去眼泪。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必须更加坚强。因为对于方晴来说，他不仅是哥哥，更是父亲、母亲的替代和寄托。而能看到妹妹开心地追逐梦想，或许就是上天给他最好的回报。
窗外的月光清冷，却温柔地抚慰着这个内心饱受煎熬的年轻人。在这个注定难眠的夜晚，方舟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原来爱一个人，最艰难的不是付出，而是放弃自己最珍视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