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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刻着“凉州监军“的符令滚过蟠龙金砖，停在皇帝皂靴前五寸处，符身上三道新鲜划痕与行军图的朱砂标记严丝合缝。
“建武二十三年，凉州军械库走水案。“方云飞抖开虎符中藏的帛书，北地烈风磨砺过的嗓音震得殿角铜鹤香炉轻颤，“窦大人当时任监军，私调三千玄甲军说是救火，实则运走八百张蹶张弩——正是今日刺客所用制式！“
窦太师蟒袍下的膝盖终于触地，发间碧玉簪却仍端端正正。
他盯着那卷泛黄帛书，突然嘶声笑起来：“单凭几道划痕就要定老臣谋逆？
方教头可知这虎符...“话音未落，皇帝突然抄起案头青铜夔纹镇纸砸向蟠龙柱，二十年前凉州城头的箭啸声仿佛穿透时空在殿内炸响。
“传金吾卫！」年轻的君主扯断冕旒，十二串白玉珠噼里啪啦砸在窦太师官帽上，「给朕扒了这身蟒袍！“
丹墀下的骚动声里，高雅书突然踉跄着扑向鎏金柱。
他肩胛的断箭不知何时被换成空心铁管，此刻正汩汩涌出黑血——那血水触地竟嘶嘶作响，蚀得金砖浮出“幽州漕运“四个反字。
方云飞猛然想起暗渠里沾到的红粘土，正是幽州官窑烧制青砖的独有材料。
窦文远的狂笑从殿外传来。
这个被玄铁链锁住双臂的武将突然昂首，脖颈青筋暴起发出狼嚎般的呼哨。
宫墙外应声腾起三道紫色狼烟，朱雀大街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马蹄声，惊得羽林卫慌忙关闭宫门。
“义父豢养的三千幽州漕兵，此刻怕是已到潼关！“窦文远扯断束发的银绳，散落的发丝间竟藏着半片薄如蝉翼的青铜钥匙，“你们当真以为...“话未说完，苏平突然从金吾卫队列中闪出，弯刀精准挑开他后颈皮肤——藏在皮肉下的蜡封密信尚带着体温。
皇帝捏着密信的手指微微发青。
信笺边缘暗纹是窦家庄特产的桑皮纸，盖的却是北胡左贤王的狼头金印。
当看到“潼关守将换防图“几个字时，他突然伸手扯下窦太师的碧玉簪，对着日光转动簪身——玉质通透处赫然显出微雕的北胡地形图。
暮色漫过宫墙时，三百金吾卫已将窦家庄围成铁桶。
方云飞踩着倒伏的獬豸石像跃上房梁，却在掀开第三片屋瓦时嗅到焦糊味。
地窖里整箱的桑皮纸正在燃烧，火舌舔舐着墙上那幅未完成的《大漠行猎图》，画中北胡骑兵的箭镞分明指向凉州城防薄弱处。
“找水龙队！“高雅书扯下燃烧的画轴，却在踩灭火星时愣住了——灰烬里半枚青铜钥匙的凹痕，竟与窦文远发间藏着的钥匙严丝合缝。
更深处的地砖传来空洞回响，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幽州军械监的封漆木箱，箱底压着的名册却少了最后三页。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谯楼时，方云飞独自立在朱雀门残破的拴马石前。
掌心的蜡丸碎片还沾着暗渠淤泥，借着火光细看，内壁竟用鱼胶黏着半片羊皮——那上面用童谣字体写着“七月既望，渭水汤汤“，正是三年前他率方家军救灾时传唱的民谣。
宫墙阴影里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方云飞按剑转身的刹那，某个黑影抛来卷竹简，檐角铁马叮咚声中隐约飘来句：“窦家庄马厩...“他追出十丈开外，却只在青砖上拾到片带血的鸦羽，羽根处细如发丝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紫宸殿的烛火彻夜未熄。
皇帝摩挲着方天明当年刻箭退敌的青铜拓片，目光在案头两份塘报间来回游移：潼关守将昨夜突发恶疾，而幽州漕运司的八百里加急，此刻正在漏夜进京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