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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金到位,江很快在后屿的双坳村,租了一个两间四层双楼梯,简单却清爽的民房。简单装修好后,买进了三十台二手的平车和高头车,招了三十个多个工人,一个小小的车包加工厂就这样诞生了。江给自己的加工厂取了一个厂名:闽中市鲲鹏鞋业加工厂。
当然,和闽中数不清的这类工厂一样,江暂时没有办任何经营手续。
搞好这一切的后,江给向苟生发了一个短信:速来闽中。
很快,向苟生回了一个短信:哥哥,明天坐长途车出发,大后天到。
向苟生,山西吕梁人。
十几年前,江还在涂田工业区的一家工厂上班。
那是一个寒清的秋夜,月色很好。江在瓯江边的江堤上散步归来。在经过一片长满一人高的秋草和芦苇的滩涂的时候,江听到堤坝下面有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求救声:救命......救命......
那个时候的江滨路,还十分荒凉。建筑物不多,人很少,也没有路灯。是治安事件的高发区。江站在高高的江堤上,借着月色俯身看过去,一个男生瘦弱身影,正卷缩成一团。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喂,你怎么了?江边的风很大,所以江只能尽量大声发问。
底下的人痛苦的呻吟着:抢......劫。声音很微弱,也很稚嫩。
那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江喊道。
底下却没有了反应。
喂!你哪里受伤了吗?
还是没有回应,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江看看前后,整个江堤上,除了风浪声,一个人影都没有。江从两米多高的江堤上,纵身跳了下去。
借着惨白的月光,江发现,躺在自己怀里的,是一张比月光还要惨白的脸。很年轻,最多十七~八岁的样子。穿得也很单薄,一身脏不拉叽的校服。肚子上扎着一把匕首。鲜血把身上的衣服都染红了。男孩应该是已经休克了,双目紧闭,躺着一动不动。
那个时候,江还没有手机,也没有办法报警。江没有多想,一把抱起了男孩。
人民医院。急救室。
戴着厚厚眼镜的医生简单查看了一下,:你是他什么人?怎么受伤的?
我不认识他。我在江边散步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样了。
报警了吗?
我没有手机,也没有时间。直接给送过来了。
眼镜医生看着江,语气有条不紊:人是你送来的,你要先报警的。病人现在是失血性休克。肚子上还扎着匕首呢!要赶紧抢救。所以请你马上去给病人挂号交费。
我不认识他。你们可以先救人吗?等警察找到他家人再交费。江看着年轻医生厚厚镜片后的眼睛。
也许,医生见惯了血腥和生死,又或许是职业素养所致,所以不管情况如何紧急,依然不紧不慢:不好意思,我们医院有规定,我也没办法。
江看看眼镜医生诚恳和憨厚的脸:那我去挂号吧。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麻烦你摸摸他口袋,看看是否有证件。
眼镜医生摸了摸男孩瘪瘪的口袋和裤袋:什么也没有。
那怎么办?江看着推床上脸色异常苍白昏迷不醒的孩子,想了想:好吧,我先把费用代缴了,你们赶紧抢救先吧!你们谁有手机,麻烦把警也帮忙报一下。
快去交费吧,我等你。医生边查看桌上的电脑边说。
那好,那我现在就去缴费,挂号不知道他的名字挂不了,你们也去个医生吧,把情况给缴费窗口说明一下。江抬腿就缴费窗口跑。一个挂着实习生胸卡的小伙子也快步跟了过来。
轮到江缴费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实习生把脑袋凑到窗口前,和收费的工作人员简单地沟通了一下。
收费员抬眼看了江一眼,冷冰冰地说道:一万元!
江被吓了一跳:预存一万?为什么要这么多呀?
因为病人马上要做手术,要抢救。收费员冷冰冰地直视着江: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江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金,连钢崩算在一起,也就两千来块:不好意思,我现金不够。
下一个!收费员不耐烦地大声喊道。
江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银行卡。挂号窗口的旁边有一个柜员机。插卡一看,卡里余额也才三千多。
怎么办?他忽然想起,戴的家就在医院马路对面的小区。
戴是江的老板,闽中人。和那一代多数的闽中人一样,菠萝大的字,戴也不认识一箩筐。只是凭着闽中人特有的勤劳和聪明,戴也开起了自己的工厂,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的。
这个时候,戴刚从自己的厂里回家,洗了手,坐上桌,端起碗,正要吃饭。电话响了,戴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着手机看了一下:喂,江。
戴总。
嗯,江,怎么说?
借五千块钱给我下吧,我急用。
你在哪里?
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别人。路上捡到的一个人,昏迷中,等着交费急救!
那你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嘛!要你交什么费?
不是救急嘛!唉!事情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江说:救人先吧!
真是个笨蛋。戴笑骂着挂了电话。
我出去下,等下回来再吃饭。你先吃吧。戴匆匆拿上黑色的小手包,边穿鞋边对还在厨房忙碌的妻子说。
快点回来吃啊!妻子边忙碌边嘱咐道。
知道了。戴匆匆出了门。
片刻功夫,矮胖憨厚的戴出现在江的面前。他拉开小包,数了五千给江。
谢谢戴总!江接过钱,转身就往急诊室里跑。
要我帮忙吗?戴望着江匆忙的背影喊道。
不用!江头也不会地答了一声。
戴笑着摇了摇头:笨蛋!
交了费,仍旧昏迷不醒的伤者,终是被推进了急救室。
这个男孩便是向苟生。
那一年,暑假刚过,向苟生升高二。可刚开学还不到一周,一天早上,向苟生正在教室里上早自修,班主任过来,轻轻敲了敲他的课桌:到校长办公室去一下。
校长办公室,敲开门,父亲居然也在。
爸,你怎么在这呢?向苟生很是奇怪。家到学校,一百多里地呢。
衣衫褴褛的父亲耷拉着脑袋,站在校长的办公桌前,一言不发。
校长看看向苟生,又看看向苟生的爸爸:苟生家长,你还是自己跟孩子讲吧。
向苟生爸爸微微抬了抬头,看了向苟生一眼,又低下头,依然是一言不发。
苟生家长?校长提醒道。
仍然是沉默。
校长正视着向苟生:是这样的,苟生同学,你爸实在是负担不起两个高中生的学费,他只能在你和你哥哥之间选择一个人继续上学。
然后呢?向苟生盯着自己父亲一直耷拉着的脑袋。
校长不说话,只是直视着向苟生。
凭什么呀?我的成绩比我哥哥好!向苟生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感觉简直是晴天霹雳。他忍不住激动地大声喊道。
校长扶了扶眼镜,满脸的同情:因为你高二,而你哥哥已经高三了。他比你离毕业更近。
可是我喜欢读书,我要读书!向苟生冲着校长大喊。
校长还是那样一脸的同情和爱莫能助。
爸爸!向苟生忽然一把跪倒在父亲面前,大哭起来:爸爸,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把高中念完吧!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爸爸,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向苟生的父亲忽然一下子跪倒在向苟生的面前。他佝偻的背脊不停地颤动着。
爸爸!你起来!爸,你起来,我求求你,你起来!好不好?我不读书了!爸,你起来,我不读书了,我不读书了还不成吗?
向苟生哭着跟着父亲走出了校门。他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流泪回首:绚烂的阳光里,诺大的教学楼空无一人。此刻,老师和同学们都在教室里上课。
出了校门,没有看见父亲的马。向苟生才知道,走投无路的父亲昨天把马都卖了,才凑齐了哥哥的学费。他是走了一整夜的山路,才走到学校的。
父亲背着向苟生的行李,向苟生跟着父亲,两个人一前一后,默默地翻上了秋枫岭。
向苟生也不知道,这座山为什么要叫秋枫岭。因为山上一棵树都没有,就是一座高高的光秃秃的黄土高坡。
站在高高的坡顶,向苟生最后一次回首:正好是课间时间,学校的操场上,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身影,依稀可辨。
他取下肩头的书包,书包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向深深地谷底。
呀!向苟生望着学校的方向,双拳紧握,仰天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