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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往生堂的。
那只曾被她精心呵护的甜点纸包，不知何时已被遗落在空的院子里，亦或是在失魂落魄的归途中滑落了，她全无印象。
往日里蹦跳着嫌短的青石板路，今日走来却漫长得没有尽头。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抽去魂魄的纸人，轻飘飘地，任由习惯牵引着，在璃月港的人声鼎沸中，无声的漂浮。
道路两边，熟悉的吆喝声、铁匠铺的叮当声、食客的谈笑声……这些构成了璃月港鲜活生命的场景，此刻却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在外，嗡嗡作响，遥远而失真。
有人同她打招呼，她只是下意识地牵动嘴角，回以一个比纸人还要单薄的微笑，漂亮的梅花瞳里，那点平日里灵动跳跃的火焰，已然黯淡下去。
回到往生堂门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嚷嚷着“本堂主回来啦”，而是沉默地从堂内搬出一把小小的木椅，就那么在门口坐下。
她愣愣地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脑海里，那扇被推开的门，那混杂着优菈体香与阳光香气的空气，那床上几乎没有缝隙的两人……一幕幕画面反复回放，终于，在午后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斜长时，胡桃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带走了她全身的力气，也将那份翻江倒海的震惊，沉淀成了一丝闷闷的、酸涩的，名为“郁闷”的情绪。
“堂主的兴致，似乎比这午后的日头还要收敛几分。”
一个沉稳温和的男声自身后响起。胡桃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懒洋洋地往后靠在椅背上，连头都懒得抬。
“哎呀，钟离先生，”她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有气无力，“你这是在说本堂主不够光芒万丈啦？人总有需要打个盹儿的时候嘛。”
钟离缓步走到她身旁，手中端着两杯新沏的清茶，茶香袅袅，带着岩一般沉静的气息。他将其中一杯递到胡桃面前，深邃的石珀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
“我听闻，你是去探望那位旅行者了。”他没有直接戳破她的伪装，只是陈述着事实，“看样子，结果不尽如人意。”
胡桃看着那杯澄澈的茶汤，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茶香，那股强撑起来的劲儿终于泄了。
她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不尽人意？”她哼了一声，像是抱怨，又像是自嘲，“何止啊！本堂主这可是带着‘新品上架，独家优惠’的心情去的，结果发现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不，是‘被人包场’了！你说说，这笔买卖，是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胡桃这话其实说的不对，除去今天的优菈，“名花有主”中的主早就是申鹤了，这是全璃月人都知道的事实。
此刻，虽然胡桃的比喻一如既往的古灵精怪，但话语里的失落却再也藏不住。
钟离在她身旁的台阶上坐下，姿态从容，仿佛无论外界如何喧嚣，他自有一方宁静。
“以普遍理性而论，情感之事，本就无法用生意场上的盈亏来衡量。”
他呷了一口茶，缓缓道：“世间诸多缘分，并非都能写进契约。有些相遇，如流星划过，璀璨一瞬；有些纠葛，则如磐岩之纹，早已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便深刻其上。你所见之事，或许只是其中一种纹路的显现罢了。”
“哎呀呀……”胡桃皱起小脸，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梢，“钟离先生，你说话总是这么绕。简单点说，不就是‘先到先得，本堂主去晚了，没抢着’，对吧？”
钟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看着胡桃那副气鼓鼓却又努力想通的样子，摇了摇头。
“可以这么理解。”他没有反驳她孩子气的总结，“不过，你带去的那份心意，其价值并不会因此而折损。它如同被精心雕琢过的上好石珀，即便未能镶嵌于预想之处，其本身的光泽与温润，依旧存在。”
胡桃眨了眨眼，捧着茶杯，低头看着茶水中自己有些郁闷的倒影。
钟离的话像是一块温热的石头，虽然没能完全驱散她心头的阴云，却也让那股冰冷的酸涩感，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哼，那也便宜他了……下次再有生意，给他打九点九折好了。”
说罢，她终于端起茶杯，学着钟离的样子，将那份温热的茶水一口饮尽，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和郁闷都吞进肚子里，再用往生堂的秘法，将其彻底“超度”掉。
......
胡桃前脚刚走，院中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申鹤在院中站了片刻，那双清澈的眼眸望向空紧闭的房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时间来到正午，她迈步上前，没有丝毫犹豫，抬手便“叩、叩、叩”地敲了三下门。
力道均匀，声音清脆，足以穿透门板，将沉睡的人从梦境中拽出来。
“空，优菈，醒醒。”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胡桃来过，又走了。”
房间内先是一阵沉默，随即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唔……申鹤？”是空含糊不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与迷茫，“你说……谁来了？”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拉开。空揉着眼睛站在门口，金色的发辫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一丝睡出来的红印。
当他看清门外只有申鹤一人时，困惑地眨了眨眼。
紧接着，另一个略带慵懒却依旧清亮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是往生堂那位堂主？”
优菈也已坐起身，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睡乱的蓝色头发。
她此刻恬静的睡颜尚未完全褪去，那股平日里的锋锐被一层柔和的晨光包裹着，显得不那么有攻击性，甚至带着一丝母性的光芒。
空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等等，申鹤！胡桃她……看到我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