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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寒橙神智恍恍惚惚，如梦似幻。
眼前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像燃放烟花炮竹一般，忽明忽灭地一闪而过。
画面转瞬即逝，来回揪扯不清，一度晃得她头晕眼花。
尖锐、刺耳的说话声，像锥子一样锥得她头疼欲裂。
“爷爷、奶奶自私又自利，我们困难时，一点都没有帮扶过我们，现在凭什么在我们面前哭穷？”
“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不要做爷爷、奶奶的儿女……”
“爷爷一天到晚在我们面前念叨’钱、钱、钱’，要钱买板啊？我情愿他死了好！”
“……”
是谁？是谁在耳边咬牙切齿地谩骂？
是……小姨！！
对了，是小姨的声音没错了。
楚寒橙想起来了。
高考前一年，暑假。
楚寒橙想着打暑假工挣点儿生活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亲情的缘故，她选择投奔远在沪城的小姨和姨父家。
小姨两口子多年前，便在沪城经商做生意，挣了一些钱，后面直接就在那边安了家。
楚寒橙头一年的学费，还是她母亲亲自向妹妹，也就是她小姨，借了一部分才勉强凑齐的。
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光阴，楚寒橙一心以为跟小姨一家关系挺和睦友好的。
毕竟，就连小姨的独生子女娟娟，从小还是交由楚寒橙的爷爷、奶奶带大的。
再加上多了一层血缘关系。
不看僧面看佛面，投奔小姨那边借住一些时日，等到自己的临时工作确认好后，就可以去入职。
楚寒橙当时如是打算着。
为此，楚寒橙特意找了份包吃包住的餐饮连锁店的工作。
兼职做一名楼面服务员。
对于楚寒橙的到来，小姨小姨父嘴上并没有什么意见。
直到她到达的当天傍晚，才出现了一些分歧。
小姨先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兼老板登门造访，楚寒橙在她小姨家的处境，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薛老板得知楚寒橙的到来，特意从父母老宅赶了过来，只为了和楚寒橙见上一面。
他先前听小姨他们不止一次谈论过自家的这个外甥女，听说她品学兼优。
奈何家中父母不和没怎么负责任，打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对于本地人的薛老板来说，他们一大家子，虽然几十年如一日经商，积累了不少家业。
在当地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很是看重孩子的教育问题。
也和楚寒橙有一些投缘。
那天薛老板说了很多鼓励楚寒橙的暖心话语。
临回家去时，还从兜里掏出一大沓零散票子，有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不等的面额大小，一股脑儿全塞给楚寒橙手里。
“孩子，拿着！这些给你当生活费零花……好好学习，旁的事情少想那么多！”
楚寒橙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操作，震惊得一愣。
待大脑运转正常，这才有些激动地推辞道：
“不用了。谢谢薛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钱我实在不能要，请您收回。”
奈何薛老板态度十分坚决，不停地表明这些钱就当是他支持楚寒橙买学习资料的，非得让其收下。
几番推辞之下，眼看薛老板都有些急着离开了，楚寒橙只得把求助的眼神，看向她小姨那边。
“薛老板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嘛！
哎哟～别拖拖拉拉的了，快感谢人家啊！”
小姨颇有些面露不悦之色起来。
楚寒橙勉为其难地伸手接过钞票，点头哈腰地对着薛老板就是一通妙语连珠。
听得薛老板，指了指楚寒橙摇头大笑，喜笑颜开地回家去了。
约摸着对方已经走远，楚寒橙手握钞票，正准备开口说话。
灶台前，正要切菜的小姨却在这时，突然发话了。
“寒橙，薛老板这钱你接下了。
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虽然明面上是他给你的钱不错，不过这也就变相等于这钱就是我们给你的……”
“？？？”
楚寒橙懵逼了。
很明显，小姨话里有话。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悟明白。
那头的小姨挥舞着菜刀开始切大白菜，嘴里的话紧接着再次而来：
“你以为这钱就是薛老板给你了吗？
我告诉你，这钱到最后总账时，还得从我的钱里面扣！
……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
“……本来这次你过来这边，你姑父是不大同意的……
你要来，我们也没办法，不好说叫你不要来……”
“我们又没要爷爷、奶奶为我们创造什么，他们也支助不了我们什么。”
“我告诉你，爷爷、奶奶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一天到晚就想从我这里搜刮点，简直比旧社会的周扒皮还要狠心……”
难听的话一句接过一句，字字句句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恨意，除了怨怼还是怨怼。
楚寒橙听得两眼一抹黑，只觉得面红耳赤。
缩回准备迈开的步子，她手足无措地将手心握着的钞票，放在离小姨几步之遥的台面上，再大步退远。
难堪写满她稚嫩的脸庞，双手微微蜷握着，艰难地在两侧的裤缝上来回擦拭。
后背湿了一身汗，薄薄的布料直接粘连在楚寒橙的皮肤上，刺痒刺痒的，好不难受。
然而，更让她难受的，还在后面。
小姨瞥到皱皱巴巴的散票子堆在灶台上，顿时火冒三丈。
“你放这做什么？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拿走！”
楚寒橙吓得一激灵。
紧了紧腿脖子，硬着头皮向前，抠抠捡捡哆嗦着双手，取走那些零碎的钞票。
此时的楚寒橙无力感顿生，一种被羞辱寄人篱下的酸楚滋味，马上就要溢出胸口。
眨了眨眼睛，极力隐去眼眶里那抹湿润。
楚寒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偏过脸，偷偷吸了吸鼻子。
随后，努力将小姨刚刚喋喋不休的话语抛诸脑后，开始认真地数起票子来。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