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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血金刚甚至后悔自己的寻仇对象是云心晓。
与云心耀相比，此人简直是个冷血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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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你，一定会后悔来到这里哟。”
“你”是指云心晓，“这里”是指长安督武司。
督武司厅堂里站了二十余督武人，全都在打量着云心晓，似乎早就在等他。奇怪的是他们全都不是汉人。
但是这个点，督武司的人应该都在外才是。铁捕头面露难色，马特目光别向一边，咳嗽两声，故作严厉地指着他们：“都不去巡视，窝在司里干什么，都几天了才找回来血金刚一个逃犯，这活都不想干了是吧。”
“别这么说嘛，人家就是回来想看看你们要找的人，长安神话的哥哥，就是他？”站在最前面的一位异族少女开口。她饶有兴味地盯着云心晓，神秘地说：“我若是你，一定会后悔来到这里哟。”
“别管她，跟我来。”马特不想搭理她。
一行人跟着马特向厅堂深处走去，拐个弯进了一条封闭的长廊。异族少女望着他们的背影，浅笑着舔了舔嘴唇。
“他们都听你的？你是督武司的老大？”
“目前是长安督武司的司长。”
“那你比阿耀还要厉害？阿耀是什么职称？副司长？”
沉默。
“……你们是在隐瞒什么吗？叫我来貌似有别的目的。不是说阿耀要见我吗？让他出来跟我说。”云心晓的神情严肃起来。
听到“阿耀要见我”，铁捕头欲言又止。难道朝廷送去的信写的是云心耀要见他？
封闭的长廊中烛火摇曳着，马特迟迟没有开口，似乎是不愿回答，又似乎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尽头的一间密室大门前，这才有了要开口的意思。
但此时云心晓什么都不想，看着这扇门，他又忆起那个在船头执竿渡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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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加入督武司？那算什么？朝廷的武器？秦王宫斗的棋子？”云心晓翘腿靠在船尾，戴着白玉镯的右手抓着花糕，嘴里还在嚼着。
“哥哥真是除了吃睡什么都不关心……哪还有什么秦王，已经是圣上了。”云心耀在船头撑着竿，左手有着相同的白玉镯。盛夏间兄弟俩常常就这么在水雾里漫无目的地顺着河慢慢漂荡再慢慢睡去，直到睡醒就顺便下山玩一圈再回去。
“你要是想下山玩就索性玩个把月再回来呗，我不会告诉师父的，反正他老人家自闭关后就不过问下面的事了。我听说很多武功都讲究返璞归真，说不定你去世俗走一走还真有助于你突破瓶颈……”
“我有了想要追求的东西。”云心耀说。
云心晓没有笑，尽管他一向认为为人一世，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实现的。但他当然知道弟弟不像自己这么与世无争。他静静地等弟弟说下去。
“这世间有奇骨，拥有奇骨的奇武人相较于凡骨武人有着太过强大的力量，这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并不愿意与其他凡骨之人共享人世繁华。督武司聚集着还没有堕落的奇武人，是专门镇压拥有奇骨的恶人的。”
“我不愿白白浪费我所得到的，”云心耀回头，真挚地望着哥哥，眼眶已经红润，云心晓也坐了起来。“我们常常溜到市集上，我看到了这世间还有很多的苦难和不公在这山上是看不见的。拥有力量的人一定要站出来，主持公道。”
“公道在哪里呢？皇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不公，为朝廷卖命不是南辕北辙了。你已经是过了长生道了吧，再活个一千多年说不定老天开眼，降下一个甘愿把天下让给老百姓的君主，那时便可勉强谈得上公道。”
“但至少……这世间有两大不公是我想要帮助督武司去对抗的。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街上听人偶戏听到的那四句歌吗？”
长安督武为帝，
洛阳广武称皇。
暗夜真武执月，
白日武墨吞光。
“你是说你要除掉这世间的大不义？”
云心耀望着远处的长安城：“哪怕付出生命也要不顾一切去铲除的大不义。一个叫真武，一个叫武墨。”
云心晓这才发现河流已经到了尽头，集市和村庄就在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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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帝都的督武司里全都不是汉人。”马特手放在门上，想打开又停住了，低下头说道，“其实包括我，所有人都是紧急召来代替上一届督武司的。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否则按规定也不该把接你的任务交给衙门。”
“为什么是代替？阿耀呢？让他出来跟我解释。”
马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这扇门：“因为上一届长安督武司，在任务中……已经……”
云心晓虽不知门后有什么，却忽然不敢扭头去看，他甚至希望这场噩梦就此醒来。
但他的余光已经瞟见了一具森森白骨，正静静躺在密室正中间的石床上，左手骨上还有一个闪着光的东西。
“全部因公殉职。”马特终于说出这个不会渲染悲伤的文书辞，但始终没有抬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命运从来都是一个冷血的怪物，只要它愿意，就可以随意吞噬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云心晓没有哭，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走上前去确认那具遗骨。因为左手的白玉镯已经昭告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