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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拿了什么好吃的。”
自从进入传说中的“新县第一人民监狱”，每到放学吃饭的时候，张宁就满怀希望的朝校门口看去，今天终于盼来了投喂的。
“月饼！”
张瑞隔着铁栅栏递给妹妹一个月饼，新县一中每四周放假一天，不是放假的日子，住校生不得出校门。一众父母隔着铁栅栏给孩子喂饭，这架势估计没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惨不成这样。
“哇，真的是月饼！”
六十年代还真没哪个农村孩子，每年中秋都能吃到月饼，偶尔吃到月饼比过年还要开心。张宁高兴的打开纸包，刚想吃，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掰了一块递给旁边一个长头发的女生。
“这是我的舍友宫晨，跟我睡上下铺。”
“不用掰，这还有呢”，
张瑞将一包完整的月饼递进去，这包月饼也是宿舍里的姑娘们一起分了吃，剩下的月饼估计李学凤也会好好留着，等张宁放假了回家吃。
“饭票还够吗？”
张瑞没拿饭，他给妹妹留的饭票足够她吃的，从来没听说过矿工家属有饿肚子的。
“还行，就是食堂里油水少点。”
当年新县一中食堂的伙食，所有毕业生提起来男默女泪……
“最近学习累吗？”
高中是求学路上最累的时候，六十年代初高考可比现在难多了，录取率仅是现在的零头，那时候的大学生绝对是天之骄子。
“还成，就是俄语太难说了，总是发不对音。”
自从1954年教育部在高中推进俄语教育以来，俄语教育逐渐普及，后来随着国际国内形式的变化，1964年国务院颁布了《外语教育七年规划纲要》之后，俄语热才逐渐在高中课堂消失。
“尽量学吧，那玩意我也不会。”
张瑞就是吃了俄语的亏，中国人舌头似乎天生不会打嘟噜，据说想学好俄语还要做什么手术才成。在我们的教育中有个有趣的现象，作为母语的语文，想考高分不容易，似乎想考低分更难。撑破天最多拉个一二十分就很了不起了。而数学、英语却是会的真会，不会的是真不会，两者可以轻松拉出一百多分的差距，所以聪明的学生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这两科中去了。
“你就给我带了一包月饼？”
张宁瞅见哥哥还提着一个鼓鼓的手提包，里面似乎有好东西。
“哦，还给你带了两个肉罐头，一个是午餐肉，一个是鱼的。”
这都是张瑞的周末福利，平时没舍得吃，攒下来给妹妹拿来改善生活。矿上小卖部也有罐头提供，不过这价格实在是不美丽。这年头水果罐头七八毛、鱼罐头八九毛，肉罐头一块钱上下，妥妥的奢侈品。
除了物资缺乏的时代，中国人饮食习惯似乎真的不喜欢吃罐装食品，哪怕全世界90%的罐头都是我们生产的，我们一年的平均罐头消费量也绝对不会超过两三罐。
罐头食品可能是我们能买到熟食中唯一没有防腐剂的东西，高温罐装的时候真的没必要加那玩意，我们似乎把罐头食品妖魔化了。
“开的时候小心点，别划了手。”
这时候的罐头还没有现在个拉环，甚至连那种用钥匙卷的那种边都没有，上下都用薄铁皮死死箍住，这玩意放一二十年都没啥问题。
“放心，我会开。”
住过校的都知道，哪个女生宿舍没有菜刀、老虎钳子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这里还有一包白糖，你留着吃。”
这包白糖不是用来冲水的，是拿来卷煎饼的，煎饼卷白糖是新县孩子最喜欢的东西。一斤白糖八九毛，主要是这玩意得要票，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下周六咱妈上午来送饭，大下周休息一天，正好赶上国庆节，周一周二也休息，到时候我再给你买点好吃的。”
以前国庆节虽然只有两天假，但碰上周末也不折腾，拿工作日补给你一天就成。
我国第一版放假方案是1950年发布的，全年法定假日一共七天，其中元旦1天，春节3天，五一劳动节1天，国庆节2天。现行的七天小长假是从1999年黄金周开始的，很多时候为了凑够七天假期，安排调休连上八天班，还不够折腾的。
“你哥对你真好。”
待张瑞走后，宫晨有些羡慕的对张宁说，她父母是乡镇干部，不过工资跟矿上根本没法比。在学校里只有矿上的孩子才有条件天天吃食堂，乡镇干部本身工资低，偶尔吃次食堂都算是改善生活了。
“那当然！”
张宁觉得理所当然，你一个光棍不疼妹妹疼谁去？
“你哥结婚了没？”
“还没呢，你可别惦记我哥啊！”
张宁突然警惕起来，这姊妹不会有非分之想吧，好姐妹变成嫂子？坚决不接受！
“切，太老了！”
这个年代，五六岁的年龄差距都能算两代人了，不信可以看看陈宗哲……
新县县城到寨山乡的公交车只有早上、中午两班，火车也仅有下午三点半的一趟，张瑞送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根本赶不上车了。不过据说新县恰好处于古代北京到南京官道的正中间，境内有多条国道穿过，有很多过路车可以搭乘。就算没碰上过路车也没事，离家不过二十里地，快点走两三个小时就能走到了
从北京到南京的古官道中间是哪？谁也说不清，仅新县自己就有好几个乡镇在争。当新县内部争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隔壁宁县拿着县志煞有介事的说自己才是正当中，一时间内战平息，两县间口水与唾沫漫天飞……
不知道为啥，张瑞在路边等了好一会都没碰到过路车，只好溜达着往家走。走了约莫半小时的时间，正好碰到一辆往徐家庄方向走的毛驴车，顺道捎了张瑞一程，聊天中知道这也是给孩子送饭的，姓刘，跟着大队送货的，孩子恰好也上高一。从那以后张瑞几乎每次给妹妹送饭，都会搭老刘头的驴车回家，有些事真的很奇妙，他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