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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蛋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没有说话。</P>
六年的磨难，让这个男孩明白，有些话多说无益。</P>
既然被拒绝了，就没有道理死皮赖脸的乞讨。</P>
陆长生看着铁蛋，想了想说道，“我的刀法，过于血腥，过于猛烈，你身体尚未长成，极易伤了骨骼。”</P>
“我有一套拳法，太祖长拳，是军队里常用的功法，有空的时候你来城头，我可要教你。”</P>
铁蛋眼中瞬间便多了光芒，重重地点头，抱着枪头便往家中跑去。</P>
他还是个孩子啊！</P>
没有读过书，没有能够在父母怀中撒娇，想的却是如何填饱肚子，如何杀敌。</P>
离阳城中的孩子并不多了。</P>
算起来不超过三十个。</P>
因为城中的年轻人，大都死在了战场上。</P>
年少的孩子还没有长成，年迈的老人已经在等待死亡的到来。</P>
人，只会越来越少。</P>
或许有一天，离阳城，真的会变成一座空城吧！</P>
“长生！”</P>
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P>
陆长生回头看去，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一个同样苍老的婆婆搀扶下，颤巍巍地朝他走来。</P>
“刘太爷！”</P>
“刘婆婆！”</P>
来人是离阳城的刘太爷和他的结发妻子刘婆婆。</P>
两人一辈子都生活在离阳城中，原本也是城中的大户人家。</P>
刘太爷的儿子资质平平，倒是孙子颇有出息，当过离阳城的县丞，颇为勤奋，为百姓做了些实事，名声不错。</P>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P>
只是打仗最是无情。</P>
原本大家族，最终落得只剩下刘太爷和刘婆婆两个老人家，等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刘家便彻底消失了。</P>
刘太爷走到陆长生身边，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嘴角哆嗦着说道，“长生，你走吧！”</P>
陆长生怔怔地看着刘太爷，“走？”</P>
“我能走到哪里去？”</P>
刘太爷激动地举着拐杖，指向东方，“去东边，去长安。”</P>
刘婆婆连忙搀扶着刘太爷，以免他过于激动而摔倒在地。</P>
陆长生说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P>
“离阳城的百姓怎么办？”</P>
刘婆婆眼角含泪，“孩子，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死就死了。”</P>
“你还年轻，又有一身好本领，不应该在这里陪着我们等死。”</P>
刘太爷的胡须不住地颤抖，“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几十个，几百个，几千个，以后说不定会有几万个。”</P>
“总有一天，你会挡不住的，你不要白白在这里送死。”</P>
“你去长安，将远征军的消息告诉京城的大官们，告诉高高在上的皇族们，远征军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守了离阳这座孤城整整六年。”</P>
“让大汉所有的百姓都知道，远征军没有投降，离阳城的百姓没有投降，大汉的子民永不降！”</P>
看着刘太爷激动的神情，陆长生心中隐隐作痛。</P>
大汉子民，永不投降！</P>
时至今日，离阳城的百姓依旧以大汉子民为荣。</P>
因为他们骨子里流淌的是华夏民族的血，传承千年的文明，不允许他们向蛮族低头、投降。</P>
陆长生摇了摇头，“我不能走。”</P>
“我走了，离阳城立马会被北莽人屠城，所有的人都会死。”</P>
“到那时候，便只有我一个人能活着，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拼命，都会烟消云散。”</P>
刘婆婆终于忍不住，放声哭泣，“你个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倔呢？”</P>
“你不过是跟着武王过来的，又不是离阳城的人。武王死了，远征军没了，你还在坚守什么呢？”</P>
陆长生抓住刀柄，艰难地站起身来，指着城头的那面大旗，大声说道，“大汉军旗还在，我还活着，远征军就没有灭亡。”</P>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北莽蛮子的铁蹄踏入离阳城半步，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举起屠刀杀戮我们大汉的百姓。”</P>
“一寸山河一寸血，至死方休！”</P>
不知什么时候，刘太爷和刘婆婆身后站满了人。</P>
有缺腿的李瘸子，有独眼的老郎中，有寡妇，还有孩童。</P>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缝缝补补的衣服，脚下都是不合脚的鞋子，面有菜色。</P>
可是他们眼神坚定，还有些人已经热泪盈眶了。</P>
如果在其他的城池，他们或许早已成为刀下亡魂，或者成为低人一等的贱民、奴隶。</P>
可是现在，他们还活着，还能顶天立地的活在离阳城。</P>
这一切，因为这个叫陆长生的少年不肯离去。</P>
因为这最后一个远征军还在死死地坚守着。</P>
或许，他坚守的不是武王的一句话，因为武王早已逝去。</P>
或许，他坚守的不是一条条人命，他手下的亡魂已经成百上千。</P>
他坚守的是心中的那份信念，坚守的是大汉的传承，坚守的是华夏民族的精神。</P>
刘太爷看出了陆长生的坚毅和果决，便对刘婆婆说道，“走吧，这孩子心意已决，我们改变不了他。”</P>
“他这样倔强的人啊，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P>
“大家都散了吧，去做该做的事情，让长生好生休养。”</P>
城里唯一的独眼郎中钟山看了一眼陆长生的伤口，感觉不是自己能治好的，便对刘太爷说道，“那边还有几匹马，有三匹已经死了，有两匹还没有断气，不过也救不活了，只有一匹马是好好的，怎么处理？”</P>
刘太爷回头看了一眼陆长生，想了想说道，“死了的，快断气的，叫张屠夫带着人把马都杀了，把肉给大家分了。那些孩子可怜巴巴的，多少日子没有吃上肉了，瘦的皮包骨头，也该补一补了。”</P>
“剩下的那匹马好好交给王大锤，他以前在衙门养过马，有经验。这匹马啊，或许以后长生用得上啊！”</P>
“就是不知道真的到了那天，这匹马会不会认得去长安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