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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到底是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靠着冰冷的墙面沉沉睡去,最后的记忆只消停滞在她始终轻笑着的脸上,与那些细碎的、零落的——
同样,也是她未曾来得及亲眼见到的。
我说,孙朗与枝意家中又多抱了一窝小狗崽,兄弟们实在是喜欢得紧,便一人自告奋勇认领了只,却又不忍它们母子分离,故而便只是挂了个名号,依旧是在它们的娘亲跟前仔细养着。
我说,老宁这些年已陪着如意看遍了这天下万般美好风景,那些曾为朱衣卫所践踏蹂躏的女子也已在她与金媚娘的率领下脱胎换骨,与枝意学医、与如意学武,早有了自个儿撑起一片天的能耐。
我说,李同光另求娶了不慕风月、只求发扬女红技艺的黎家姑娘为摄政王妃,初月如今也已接过了沙西王的爵位,虽然并未谈及要与十三成婚,却也常常任由他去安都作陪,共度佳期。
我说,青梅竹马的阿盈与元禄去年已成了婚,这几年来元禄的身子也已彻底恢复,除却惯例陪伴阿盈、研究机关术外,得了空便是往义父府上与医馆跑,口口声声道要替他的清苒姐尽了孝道。
我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又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圣上大喜之余当场下旨册封其为皇太子,并允诺此生再不教她尝这生儿育女的痛楚,待儿女成材堪当大任后,便带她去看遍他们曾错过的万千风景。
我说,阿明与长乐打打闹闹吵吵嚷嚷这么些年,今日到底也是结了良缘余生圆满。而赐婚的旨意也是直接送来了府里,那件嫁衣更是与当年一般,出自于梧都最好的绣娘手中,很是好看。
我说,义父与师叔因着当年之事皆是大病一场,这些年来亦是经常郁郁寡欢,但我定会尽全力照顾好他们,护二位长辈余生无虞、万般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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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似有幸亲眼目睹到了曾梦寐以求的海清河晏、岁时皆安,却又好似自失去她以来,便再未曾有一日是真正的心安。
清苒。
清苒。
漫漫长夜,茫茫余生,我可还能有一日,能够等到你归来?
【拾】
好似又在那样的混沌与昏沉里,做了个梦。
梦里有四夷馆的皎皎星河,有那夜散发着热气的小元宵,也有她忽而凑至我身前时,唇齿间浓郁的甜香与柔和的温度。
忽而是雨夜里故意将伞给了旁的姑娘,借机要我背她回四夷馆的她。
忽而是那夜不假思索落入我怀中,要与我一同带阿明回家来的她。
忽而……
又是一袭绯色嫁衣的她,盖头下的笑颜明媚艳丽,噙了无尽愿余生同我两不疑、共悲喜的赧然。
梦醒时,满面湿冷依旧未干。
人们常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为何……为何她到过所有人的梦中,却唯独不曾来寻过我哪怕一次?
朦胧间忆起无她无梦的日子,细细数来,竟也已是有足足了五年的怅然。
说长,不过子瞻诗中“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半数,相较之从前三十载的孤寂而言,或许不值一提。
说短,却也是无数个寒夜的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与自希冀到绝望,再一点点堕入今日这般空洞的衰败。
说来倒也荒诞。
从前总留神着不肯叫她贪杯,又因着先前稀里糊涂间做的混账事,自此再未沾过哪怕一滴的佳酿。
可到头来,成全这般黄粱美梦的,竟是今夜饮下的一杯杯烈酒。
何其可笑。
又何其可悲。
【拾壹】
梦醒时,天边的月方才落了西山。
外头随着日头的初升渐渐起了些许嘈杂之声,时而又是阿明的轻声劝慰,与方才紧随着出门来的长乐几句微嗔:
“今天可不能偷懒,阿盈和妍姐姐都在宫里等着呢,况且依照大梧的规矩,今天咱们必须得去拜见圣上才行。”
“可你昨……昨夜……还是好好休息……”
“……说什么呢……!”
似是发觉自己的音调不自觉高了些,有些羞赧的小姑娘赶忙噤了声,再度开口时便与阿明一般压低了些嗓子:
“快些走吧,大哥昨晚定是帮你挡了不少的酒,咱俩可千万别吵着他休息……大哥?你醒了?”
“不必担心,这本就是羽林军与天道的职责所在。”稳步行至面前站定,我颔首回她,“但阿明今日是郡公,自然是由我护送你们入宫最合适。”
盔甲遮挡昨夜踉跄时磕绊出的青紫,那枚曾属于她的桃花银簪一如既往藏在怀中,一点点染上胸口的体温。
回头去看时,梦里眉眼带笑的清苒早已消失不见。
那一瞬,明明是这般大好的日子,脑中却平白无故生出几句诗来——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是当时……已惘然。
迅速敛下险些又一次占据心间的沉闷,我沉默着回过身去,不再去看来时的那条满地残红的小径。
远处,似有学堂稚子朗朗读书声响起,随着天边晨曦一同被送入了耳畔: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梦醒过后,再无去路,再无归途。
【零】
墙上的指针滑在“10”的位置上时,余清苒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门。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她扫了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随手按下了挂断键。
察觉到她的烦躁,还在与男朋友通话的合租室友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羞赧笑意:“怎么了,你妈又催你相亲了?”
“没事,我回头再劝劝她就行。”
复杂的眼神扫过那张与卫枝意相差无几的面容,又在落于屏幕里的陌生男子时迅速收了回来,余清苒将半路上打包带回来的酸辣粉放在桌上,转身先行回了自己的房间。
外头的声音随着房门的关上而被尽数隔绝在了身后,她有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忽而似无奈似倦惫般轻声叹了口气。
五年。
距离她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天,竟已经过去了五年。
她在那个世界经历了万般种种,可放在现实中,却也不过只是短短的一天一夜。
究竟是昏迷时一场过于巧合的梦境,还是她的确曾去到过那样的一个平行空间,却又因着清醒而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默默收起那枚自醒来后便凭空出现在了左手无名指上的白玉戒,再将与那部剧有关的一切尽数强制屏蔽出自己的世界,自此不问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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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者的鲜花礼物无法拨起半分心动,周身太多快餐式的恋爱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却依旧会在目睹那样虚假的所谓花好月圆时,没来由地阵阵疲惫与无力。
或许,唯有不断攀升的成绩与一项项的荣誉,才能换取短暂的心安。
如今,她已在这座二线城市里的三甲医院有了稳定的收入,成日里两点一线奔忙于工作与家之间,生活看似无比充实,又是那般的充斥了希望与光明。
可只有她知道,从被那个世界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剥离出去的那一刻起,某些东西便已不知不觉间,同样自她的身体里抽离了出去。
二十七岁。
放在这样的大都市里或许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年龄,家乡小县城的同龄人更是早早结了婚生了子,或许偶尔有幸福美满的个例,多数人却依旧是一地鸡毛,狼狈不堪。
她当然知道自己落在他们眼中已是成了性情古怪的大龄剩女,当然知道父母因着她这些年来甚至不曾谈过一场恋爱的举措而暗自惆怅,当然知道自己或许不能继续沉浸其中,或许早就该走出那样的虚妄与无望。
——可终归是做不到。
初次心动便是给了那样一个光风霁月宛若星河般的人,又在未能相伴相守之际便骤然失去,或许便注定了她再难有勇气与心思去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死去的爱人才是真正的白月光。
情浓正盛时的别离,是此生再难愈合的伤痕累累。
彼时她曾在他面前说过的,到底是以这样荒诞却又充斥了宿命感的方式,一字字一句句印证在了自己身上。
窗外冷月依旧无声高悬。
床头的玉色却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指尖微触时,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掌心的温度,与刻骨铭心的:
——“你愿意做我的娘子吗?”
——愿意。
只是终归还未来得及共余生同悲喜,便以这样温柔却也残忍的方式,双双回归了彼此原有的轨迹。
明明两不相见,却夜夜在梦里远观那道熟悉的身影,看他与兄弟一道继续护卫着大梧的锦绣河山,守着他那般心向往之的河清海晏;
明明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字一句话,只能徒劳地守在宿醉后靠着冰冷墙面沉沉睡去的人,抬手时却是擦不去他面上半滴清泪。
何其温柔。
可却又何其残忍。
眼前再度浮现起那些零零散散的碎片。
散落嫁衣上的星星点点猩红。
陪同柴明一道去迎亲时的恍惚与失神。
床头那件石榴红的裙衫,与挂在一旁已微微泛了黄卷了边的画像。
还有……
竟就那样面朝着画像喃喃了半宿,又在冰冷的地上蜷作一团沉沉睡去的他。
“阿昭……阿昭……”
紧紧攥着那枚温热的玉戒,她一声声一句句地喃喃唤着,终是泣不成声。
——大抵她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可惜代价是此生永不相见。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梦醒过后,终无去路,终无归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