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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酒馆的生意，在凌晨十二点之前都是很好的。</P>
十点多钟的时候，小店的门再次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一身休闲装的外国中年男人。</P>
冯玲玲认得他，他也认得冯玲玲，他还会一些中文。</P>
“嗨，冯，晚上好。”</P>
冯玲玲还沉浸在失恋的悲恸之中，对普通客人，看在人民币的份儿上还能勉强带上职业的微笑。</P>
对这大熟人，吉奥瓦尼，吉教授，那就一脸凉薄样，“晚上坏。”</P>
吉教授走过来，“心情不好？”</P>
冯玲玲点点头，“我今晚很坏。”</P>
“噢，”吉教授笑道，“你应该去找可爱女孩聊天。”</P>
“今晚可爱女孩忙着唱歌。”她说完，冲着歌台扬扬脸。</P>
吉奥瓦尼马上就注意到了歌台上那个歌手，冯玲玲这才转身拿了一瓶威士忌和一瓶杏仁利口酒。</P>
等吉奥瓦尼欣赏了一会儿方敏抒的歌喉又回过头来时，一杯‘教父鸡尾酒’已经调好并放在吧台上了。</P>
在吧台柔和射灯的灯光下，琥珀一样。</P>
吉奥瓦尼喝了一口，“不错。”</P>
“老板一会儿过来。”</P>
“好。”</P>
……</P>
吉奥瓦尼和赵昔瑞是忘年交，在清华认识的，后来一直有联系。</P>
不过聊的都是生活还有音乐，吉教授是理论物理大佬，赵昔瑞只是偶有奇想会找他解惑，两人大部分时候不谈物理。</P>
吉教授常常来海云大学讲座以及参加学术会议，忙完了工作就会来赵昔瑞这里坐一坐。</P>
因此冯玲玲和他也很熟。</P>
赵昔瑞很快忙完并返回，陪着吉奥瓦尼坐在吧台边上又喝了两口。</P>
此时，歌台上的方敏抒已经唱了九首歌了。</P>
“新请来的歌手吗？”吉奥瓦尼问，“声音很不错。”</P>
“是，”赵昔瑞说，“偶然发掘的宝藏，没想到是一个隐藏在街头的艺术家。”</P>
“哈哈，”吉教授笑道，“大部分艺术家都在街头为人表演，这是艺术家的工作。”</P>
“可惜很多人不这么想。”</P>
吉奥瓦尼说，“有人这么想就够了。”</P>
方敏抒选的第十首歌，是一首挺明快的民歌，却是用了适合这个酒馆氛围的唱法，显得十分活泼，但又不聒噪。</P>
吉奥瓦尼呷着酒，听入迷了。</P>
许久之后，歌台上的弦音慢慢散去，吉奥瓦尼才回过神来，“忽然想听那首歌了。”</P>
赵昔瑞和他碰了一杯，“中国人全都听过，意大利人一听就跳舞的那首歌是吗？”</P>
“是的。”</P>
赵昔瑞说，“我觉得老吉你甚至想上台亲自伴奏，不过，你得先问问她会不会，还有，她营业时间已经结束啦，小费你得自己给。”</P>
吉奥瓦尼爽朗一笑，“我去问一问她。”</P>
……</P>
这边方敏抒唱完了歌也有些饿了，回到座位上，桌上的卤菜还没有吃完。</P>
她正嚼着一块卤牛肉不亦乐乎呢，一个外国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用他那带着口音的中文问，“你好，请问你是今晚的歌手吗？”</P>
方敏抒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啊，你好，是的，我是。”</P>
“能否向你点一首歌？”</P>
点歌，有小费呢。方敏抒当即点头，“可以，不过如果我不会的话，那就爱莫能助了。”</P>
外国老哥直接报出了歌名，“《啊，朋友再见》。”</P>
听着这个歌名，方敏抒愣了一下，木晨曦也愣了一下。</P>
这歌可太着名了，他们这一代的同龄人也许不爱听，但总归会在什么场合听到过。</P>
而这首歌在上一辈人，乃至上上辈人那里，可以用脍炙人口来形容。</P>
一首七八十岁的意大利老歌，1944年诞生，后来因为在南斯拉夫电影《桥》中作为插曲，而在中国广为传唱。</P>
令人意外的是，方敏抒居然反问那个外国老哥，“bella ciao？”</P>
这下轮到外国老哥愣住了，他的脸上继而流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会唱我们意大利语版的歌词？”</P>
方敏抒点点头，“意大利语我不会讲，这首歌会唱。”</P>
这时，赵昔瑞走过来，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意大利物理学家，吉奥瓦尼教授，我们可以叫他吉教授，或者老吉，都可以。”</P>
大家笑了。</P>
老吉摆摆手，对方敏抒说，“我愿意支付小费五百元，我来弹吉他，你来唱，怎么样？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一个视频回去。”</P>
方敏抒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可以。”</P>
于是赵昔瑞跑去把他的吉他拿过来，给了老吉，并表示负责录视频。</P>
方敏抒又和老吉一起重回歌台。</P>
“我没有去过意大利，”方敏抒说，“听说在意大利的街头，只要一唱这首歌，整条街都会炸锅。”</P>
“哈哈，”吉奥瓦尼说，“这是肯定的。这首歌在意大利的地位，就像《我的祖国》在中国的地位。”</P>
“而且，”方敏抒想了想，“英勇又悲壮，即使是舞曲，也可以唱出悍不畏死的声调来。”</P>
她之所以这么说，她之所以会，是因为她那个世界一样有那两场残酷无比的战争。</P>
两人落座，各自准备了一会儿，老吉拨动了琴弦。</P>
方敏抒依着那旋律直接进入了状态，这一次，她是站着唱的。</P>
表情丰富，动作也多。</P>
她说歌手自己就是乐器，所以她会摇曳着把响指打在节拍上，所以，她会在吉他声单薄时把手掌当成鼓点，用自己的吟唱配出更好的和声。</P>
这首歌的背后，带着意大利游击队在那黑暗的数年中为对抗法西斯而做出的英勇斗争的血泪。</P>
英勇又悲壮。</P>
但唱出来，却很欢快——</P>
“……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啊姑娘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你一定把我来埋葬……”</P>
“请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啊姑娘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P>
“……这花属于游击队战士，他为自由献出生命。”</P>
(bella ciao，姑娘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