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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在这儿发呆呢？怪不得被炒鱿鱼。”
站在那富丽堂皇得有些刺眼的办公楼大门口，耳边不断回响着人事那冷漠如冰的话语。他微微颤抖的手指，死死地攥着那份所谓的自愿离职证明，仿佛那薄薄的纸张，是他此刻仅存的一丝尊严。
“你收拾一下东西吧，今天是你在公司的最后一天，明天就不用来了。”戴着无框眼镜的人事，镜片后的眼神冰冷而疏离，面无表情地对着面前的李焕响说道。说罢，她便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中的文件，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对了，你今天写一下自愿离职证明吧，公司培养你这么多年了，就不要再为难公司了。”人事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补充着这句话，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男人刚想开口，却在看到人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他缓缓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感觉无比窒息的地方。
回到位置上的男人松了松领带，双手下垂，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多年来，他在这里挥洒汗水，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和心血，可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结局。他的心，像是被一把重锤反复击打，疼痛和苦涩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然而，那份如影随形的沉重绝望感，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笼罩，让他无处可逃。他想哭，可干涸的眼眶里却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他想怒吼，可声音却仿佛被这压抑的空气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木然地看着熟悉的桌面，心中却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此刻的他，仿佛是一个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旁观者，一切都变得那么虚幻，那么毫无意义。
他觉得好累好累，而立之年即将结束，可自己却依然一事无成。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活着，不过是一种机械的重复，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哼。”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熟悉地拿起了桌上的便利贴和笔。
“李焕响，男，36岁，无车子，无房子，无票子，典型的三无人员。老婆孩子那就更不用提了。他出生在一个二线城市，生活还算过得去，能吃饱穿暖，一家人偶尔还能出去下馆子，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小学初中高中过的非常普通，没有过刺激的冒险，没参加什么社团也没有懵懂的爱情，陪伴他的是堆积成山的试卷和书本，最快乐的时刻就是假期中通宵地玩游戏以及时不时地发白日梦。”
“通过一番努力奋斗他终于来到了梦想中的一线城市，宇宙的中心——朋城。据说这个城市的名字寓意着来到的都是朋友。呵呵。”
“本以为来到朋城后就能像电视剧里演的在工作中被赏识一路升迁然后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最终收获幸福人生，又或者像小说里写的在这个遍地黄金的地方成功创业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他曾梦想在这座城市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找到那个能让他安放梦想的地方。可是，现实却如此残酷，它无情地撕碎了他的幻想，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他只是茫茫人海中不起眼的一个，他跟大多数人一样，在一个平凡的岗位默默耕耘数十年，为了节省开支和另外两个同事租住在一个三室一厅的宿舍里，他也尝试过一个人出去租房，但是遇到的不是脏乱差的城中村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串串房，更不用提和中介以及房东的斗智斗勇了，所以一番折腾后他还是回到了公司的宿舍中。在这里，每天早上天蒙蒙亮就浑浑噩噩跟着人流挤上了地铁。到了公司之后拿出还有点微热的包子狼吞虎咽啃了起来，接着就是一天下来的重复了多年的工作，有时候他觉得这个工作换谁来做都可以，用他只是因为老板懒得换而已。”
“到了下班时间，他也不敢轻易离开工位，仅仅是因为大家都还没走。电脑屏幕发出的蓝光，映照在他那麻木的脸上，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走在路上的他裹紧了衣服，身边不时经过的一些跑车传来的轰鸣声是那么地刺耳，好像在嘲笑他这个穷鬼。抬头看着五光十色的街景，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节快耗尽的一次性干电池，在压榨着自己那微薄而廉价的生命为上等人带来物质基础。”
“晚上的地铁倒是不用挤了，反而冷清得有些可怕，空荡的车厢中只有播音员的声音反复响起。经过长途跋涉回到了住处，两个舍友还没回到，不知道是找女朋友去了还是喝酒去了。他想今天多睡一会儿便早早躺在了床上，可又觉得辛苦了一天，应该犒劳一下自己，于是拿起手机，结果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就这样，他在悔恨和懊恼中，结束了看似平常却又无比煎熬的一天。”
“这就是他的一天，也是他的三千天。”
写到这里，李焕响顿了一下，手中的笔仿佛有千斤重。他缓缓放下笔，眼神逐渐变得黯淡无光。看着便利贴上那一行行字迹，那是他的过去，也是他的现在，却唯独不是他所期待的未来。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
他猛地用力，将那张便利贴揉成一团，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里，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痛苦和绝望一并扔掉。
突然，李焕响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一改之前的颓废模样，昂首挺胸地走向了电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