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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的夜晚,钟子期的心情跟过山车一样,一会儿激动得飞到天上,一会儿郁闷到跌落谷底。
激动的事情是,谢安民告诉他,新的一年,她会继续留在柏乐村里,因为接到了当地官方部门的两个合作任务,一是人大梅文鼎主任代表茶产业领导小组,与谢安民签署了关于创作一部反映当地白茶产业发展的文艺作品的合作协议;一是经过梅文鼎主任推荐,宋青来书记拍板由谢安民来担任那部当地政府与央视合作出品的农村题材电视剧的编剧。
编剧的任务,谢安民属于救急。
原定编剧因突发家庭变故,不得不暂时放下手头工作,全身心投入到家庭事务的处理中,短时间内难以回归创作状态。而随着拍摄资金到位,拍摄计划也已紧密排定,容不得丝毫耽搁。
另找编剧,下沉当地,重新采风创作,无疑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谢安民恰好在柏乐村已经定点生活半年,对当地各项事业已十分了解,尤其当地农村风土人情,在前一任编剧基础上,将当地农村特色融入剧本,是天时地利人和。
梅文鼎主任向宋青来书记力荐谢安民,宋青来起初还担心谢安民是都市言情作家,与农村题材创作气质不搭,她是否有能力接手剧本创作,此外谢安民是当红作家,她执笔的稿费是否会超出预算等等。
在梅文鼎主任安排下,谢安民与宋青来在市委大楼见了一面,两人相谈甚欢,几乎一拍即合。
宋青来不再质疑谢安民的能力,谢安民也不在钱上漫天要价,两下里达成合作意向,择日签署了创作合同。
“我不是有心瞒你。”站在柏乐村村口,目送送他们从沙佳岐回来的小车离去,谢安民这才对钟子期说道。
钟子期的视线却还被那辆黑色小车的背影拉向遥远的夜色。
那是宋青来书记的车。
王子安先回了柏乐村,钟子期和谢安民只能自行打车返程,却恰好遇到宋青来书记一行。
沙佳岐的“搬铁枝”是市里每年闹元宵的重头节目,由于人流量巨大,安全维稳也是重头任务,因而市领导都会赶往沙佳岐镇坐镇。往年都是分管应急工作的何冰常务到现场指挥,没想到今年是宋青来书记亲自到场。
三台铁枝为首的元宵民俗节目全部完成演出,群众看完热闹,进入吃好喝好玩好的环节,宋青来书记便可以安心返城,没想到就遇到了谢安民。
于是,谢安民和钟子期搭了宋书记的顺风车,宋书记还贴心地让司机先绕道送他们回柏乐村,自己再返城。
一路上,宋青来和谢安民谈电视剧和小说创作事宜,两个人创意碰撞,火花四溅,钟子期只有倾听的份儿,一句话都插不上嘴的。
宋青来对谢安民的器重、欣赏,钟子期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不由在心里慨叹,能让一座城市的父母官如此礼遇,只有像谢安民这样的大作家才有的待遇,而他是沾了谢安民的光,才蹭上宋书记的顺风车。
钟子期看着宋青来的车子远去,思绪纷乱,没有回应谢安民的话,谢安民却以为他是生她的气,不由伸手拍了他一下:“喂,钟子期,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钟子期这才回神,路灯灯光下,谢安民的神色委屈巴巴的。
“你说什么?”钟子期问。
谢安民说:“我不是有心瞒你,因为之前合同没签,什么都有变数,所以我才没和你说的,怕万一合作不成,我没有理由留下来,让你空欢喜一场。”
她留下来的理由,是创作,是赚钱,唯独不可能是因为他。
钟子期不敢失落,因为这段日子他早就做好她离开柏乐村的心理准备,眼下她能继续留在柏乐村,对他来说,是意外的惊喜。
“我怎么会生气?我只会高兴啊,暂时不用被谢作家甩。”
钟子期说着,搂着谢安民的肩将她送回酒店,再回家。
夜很深很深了,慧芳还没有睡。
钟子期开门进来时,慧芳还坐在屋子里做手工。
日光灯雪白的灯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又坚毅。她手中的活计是一种闽东农村妇女常见的用来赚零用钱的手工——擦大金纸。
慧芳的面前是一张矮矮的木桌,桌上整齐地码放着一沓纸张和一盒锡箔纸,旁边还有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一些已经完成的大金纸,在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纸张是黄色竹浆纸,已经裁剪成一年级小学生作业本大小,不过是正方形的,一叠是一百张,每叠的左上角都打了小孔,用竹签尺十张十张隔开,用绳子穿孔系好,再在每张金纸上贴上银色锡箔纸。
慧芳做的活便是在每张竹浆纸上贴上锡箔纸,用树脂粉泡好开水,拿刷子蘸后刷在锡箔纸上,再将一张新的竹浆纸压上去贴平,这样,锡箔纸就顺利粘到了竹浆纸上。
这项手工活,慧芳从年轻干到老,已经熟络得不能再熟络了,可是随着机器慢慢取代了人力,慧芳不知道这份手工钱还能赚多久。
钟子期开门进来时,慧芳的食指正小心翼翼地从盒中粘出一张锡箔纸,她太专注,开门声吓到了她,手一抖,锡箔纸在竹浆纸上贴歪了,她想要补救,锡箔纸脆弱,哪里补救得过来?已经糊成一团,她不由懊恼地放下手中的刷子。
“你怎么才回来?”
“你怎么还不睡?”
母子俩异口同声问对方。
“我去沙佳岐看铁枝了。”钟子期老实交代。
“自己一个人去,也不带你嫂子一起去。”慧芳没好气。
“我不是一个人。”钟子期解释。
“和那个作家?”
钟子期点头,忽而发现母亲的脸色很不好看。
钟子期累了,不想和慧芳多说什么,“太晚了,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慧芳却不肯让他去睡,“阿娘有话和你说。”她说。
慧芳很少和钟子期谈心,应该说,她很少和她的孩子们谈心,她是个农妇,没什么文化,文化人教育子女那套她不会。她所谓谈心,其实是指责、训斥。当然,她大部分时候是个好脾气的母亲,很少训斥她的孩子们,除非她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