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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来者不善,薛桂心里早已成了乱麻。他反复思量着,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不懂管理家族的小丫头片子,连账目都不一定会看,怎么忽然在这时候跑来常平,一定是有人动作。
难道是石万璃背了自己在外犯事?还是小少主有心要敲打一二,自己有手脚被发现了,所以拿了来做筏子?
想不清该如何作答,薛桂便紧紧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恰好有仆从进来呈上竹匣。
他朝那方看了几眼,认出是信阁之物,暗骂果然是贾子卿搞鬼,当即抢白:“家主莫要听那姓贾的混说。我薛桂一心向谢,怎会做对不起自家之事。”
“一心向谢?”
少女灿然一笑,展开取出的信笺,边看边道:“信索首领有三,指认薛桂威逼利诱收买之实。”一双笑目慢悠悠对上薛桂,红唇勾起,拎着一角递了过去,“薛阁主好一颗向谢的心。”
薛桂心里已随着她的话凉了一半,眼珠一转,瞥见石万璃,忙佯装生气,道:“老子的确曾有贪下信索之心。可眼见它七零八落,根本不成体统,哪还用得着什么手段和心思,分明可笑!”说罢气呼呼的抱臂转身,却因身材圆润臃肿,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笨拙。
谢从安低下头,忍着没笑出来。
这一路翻看的消息不少,再加上去岁来过此处,她知道薛桂所言不虚,至于方才送来这消息,的确假了些……
心念一动间,脸色骤然暗下。
想不到裳荷竟敢如此行事。
这常平城内究竟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自己。
谢从安将信纸放回竹匣,转对二人道:“此处不认也罢了,旁的可有什么是打算与我说一说的?”
笑眸抬望,言语随和,石万璃却更是心内打鼓。
那双含笑的眼睛明明冷的含霜似雪,这又怎么会是闲聊。
薛桂耐不住心虚,故意扯了嗓子道:“家主是何意思。信索出了事,难道都要怪在我老薛头上?”
谢从安摆弄着那只青竹匣,眉眼微抬,“薛阁主的脾气最好收一收。影信两阁毕竟也不是谢氏做来摆着看的玩物。”
竟然与他这样说话,难道当真是有了把柄?
薛桂硬了心将脖子一梗,直接耍起无赖:“若是方才的消息家主不觉得假,又何故发笑?且若当真认为我有罪,那便早早的动手,何苦要等到这时候!”
怒气瞬间上涌,谢从安用力捏着青竹匣,生生按了下去。
这人早期对信索有过刁难,此事于另外两阁中记录的十分清楚详尽。他此时还敢混闹,不过是借着信索最后的三队溃败的事实,想要用这个结果加以狡辩,于浑水之中再摸上一把,看看有没有鱼。
贪心不足,蛇吞象。
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人,杏眼微眯,掩去精光。
“……家主年轻不知事,放着府中的新丧不管,竟跑来康州找咱们的不痛快,这般行事又要落人话柄。做主子的拎不清,我们下头总是要挨骂的。谢氏又跟着要被戳脊梁。这下子,外头全然不会有好话了。”薛桂说完剜去一眼,将脖子一缩,又开始摆弄手上的戒指。
过了半晌,谢从安才开口道:“薛阁主可是理多了外头的生意,在市井间久了,便忘了该如何同主子说话。”
这番言辞语气都太过于羞辱,薛桂的脸色骤变,登时跳了起来,一旁茶几上的茶碗亦被带翻在地。
他指向谢从安便骂道:“你一个不成器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经营交道。老子敬你家主的身份与你几份尊重,你就真当是自己能耐如何?不过命好生在了谢氏侯府,若换做田间地头,早被娶回家生孩子去了。一天三顿打不说,敢这般与尊长说话,先抽两个耳刮子让你知道深浅!”
谢从安浅浅一笑,收回摆弄竹匣的手转向他,淡淡应了句:“倒也不必。”
石万璃一直瞧着这两人之间的来往,心中愈发忐忑。
身旁之人越怒,座上的少女便越发的平静安稳。
那片盈盈笑意中毫无惧色,少女泰然自若的起身自高位下来,缓缓道:“薛阁主有句话没错,那便是命不由人。我谢从安命好,生在了明溪谢氏,定国公府,但这人生就是如此,任你薛桂如何的怀才,也总拼不过命运二字。要知道世间多少英雄客,不全都只能在宿命中挣扎么?”
逼近的步履中,石万璃盯着薛桂和他已经停下了玩戒指的手指,不自觉地绷紧了呼吸。
外头有影卫盯着,这堂间无人擅动,但他仍忍不住敬佩这位小家主敢这样近身直面恶人的勇气。
那可是在常平臭名昭著的薛扒皮、血桂花,什么让人匪夷所思的坏事干不出呢。
顷刻之间,谢从安已行到了薛桂面前,朝他微微俯下身,毫无畏惧的盯住那双眼,一字一句,轻若飞羽,却不乏铿锵之力:“谢侯捡你是命,养在常平是命,你得入金阁是命,赚得旁人的几分尊重是命……但亦要记得,当初你爹娘弃你犹然是命,今日交待了诸般恶行之后,我这个不成器的家主便会发派和决定你的后半生……这,也是你逃脱不了的宿命。”方才送来的青竹匣随着话音一同落在他身旁的矮几上。少女的内力收放自如,葱削般的指尖轻拂过那个游龙一般的谢字。
薛桂竟然被吓傻了,半晌没有反应。
这少女身形瘦小,通身的气势却不知何来,彷佛披风带雨却坚韧挺拔的一杆青竹,让人无法小觑。
半晌后,薛桂忽然吸了口气。他大抵是顾及着外头的影卫,不停动着手指,嘴上却不想认输,悻悻道:“你这是又是听了谁的教唆,故意要寻老薛的不是。”
谢从安取出竹匣内的东西正转身要走,听了这话忽然停住,目光飘然,透过了那漆黑空落的庭院,不知望向何处,语气黯然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教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