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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过分完美的脸上,往日常见的笑意此刻淡至无形。
谢从安才觉得奇怪,对面已经问道:“你确定要拿自己的自由来换他们?”
这语气没什么问题,尾音却轻飘的有些古怪。房内似乎瞬间有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诡异的感觉让她不得不来回想了几遍,最终才点了下头,甚至补了几句来显示自己的诚意:“要命也行。”
对面望来的目光中有着一瞬的凝滞,只可惜这次因为心虚而东张西望的谢从安又错过了。
待到日后真相大白之时,想起此刻,她不禁扼腕叹息。
可也只能怪这只良狐狸太好看了,她实在是不敢直勾勾的盯着瞧,生怕自己会被对方勾了魂。
后续再想,分明也没什么好担心。这种情形之下,结果都还是一样,不论什么条件,她肯定会全盘应下的。
对这个良王,她有无数吐槽埋在心里,连提也不好提。毕竟对方身份使然,而且身边的这个醋坛子也不好哄,若被他听见什么,少不得又要有麻烦。
*
谢从安坐在空阔的院子里,望着天空,百无聊赖,只能耍着手指头玩。
身旁的栏杆上倚着个和她一样脸上写着无聊、正在望天发呆的小男孩。
他瘦的见骨,肤色晒的黢黑,衬着一身簇新的绫罗,还是那种熟悉的违和感。正是曾在长宁湖的寒潭洞里救过她的那个哑小子。
谢从安静静的看着他踢了会儿脚尖。虽然未琢磨明白良狐狸的用意,一场虚惊的感觉却让她这会儿只想笑。
假山石上摆着好多个点心盘子,里头全是各色的精致糕点。口味如何不知,但那样子看起来实在像是哄小孩的东西。
她端起一盘栩栩如生、神态各异的小兔子递了过去,“你母亲现下如何了?”
哑小子看着一笑,正要去接,忽然收手面向她背后。
谢从安回过头去。
是守院子的老人来了。
对方的腰背微微佝偻着,身上还是那套不新不旧的衣袍。似乎自见到他起,这个造型就从未换过。
……大概衣柜里都是一样的款式。
谢从安默默吐槽。
明明是个老态龙钟的人,眼中偏有股子精明,与当年的谢广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而他本人也是难骗的紧。
这都进来三日了,她还是被关着,逃不出去。每天对着这个不定时会出现的人,就连半点信息都问不出。
“您来啦。”
谢从安跳起来拍了拍裙子,朝他作揖。对方不慌不忙的还礼,冲着哑小子一个比划,示意他到前厅去。
“干嘛呀,我也去。”谢从安说着就要跟上,却被老人拦住。
谢从安有些为难的看着身前的手臂。
若真打起来,会不会显得自己太不敬老了?况且老人家对自己挺好的,什么吃的喝的全都满足,昨日还给了两壶春花秋月呢……
犹豫的这一瞬,对方开口道:“姑娘可想好了?”
“想什么?”
谢从安一脸茫然,总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听过,心间猛然浮现那张狐狸脸,连忙换上了笑,“我这人忘性大,您不如好心提醒提醒,我究竟该想些什么?”
对面一眼看穿,半分要搭理她的意思也无。老人眼观鼻鼻观心,叠着双手在面前站着,纹丝不动。
谢从安这才明白了。
原来送哑小子过来是表个诚意。看来这拖延的法子也用不得了……
她瞄了眼前厅,忽然发觉了一道鹰隼般的犀利目光。谢从安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捂着胸口道:“您老是不是懂读心术啊……”
老人依旧无话,只是仍旧恢复了方才的那副模样等着。
……不知道以后某人老了,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
谢从安按下无奈,心间却豁然明朗,笑嘻嘻道:“婴癸。我选婴癸。”
*
送走了人,谢从安便依旧待在院子里,支着两手坐在那假山石上,翘起脚尖,随着哼唱的小曲儿不停摆动。
她此刻的心情并不似看上去的那般好。
这几日关切情急,竟然忘了白莲花和哑小子或许都是良王的人。她若要人,自然还是要自己的人才对。若猜测为真,良狐狸正是用人做事的时候,应该不会随意处置属下才对……
就这样在未知的揣测中静静坐到了天黑,漫长的等待中又生出了忧虑。
谢从安默默盘算时辰。
若再不回房,老人可能会派人过来送灯笼。
可是一直没人进来,会不会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克制了一日的焦虑渐渐爬升起来。
谢从安忍不住抓紧了身下凹凸不平的山石。她手心被刺的又痛又痒,却不想动弹,只是仰头看着不远处那块静止不动的浮云。
天色已经暗了许多,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时空停滞。
就在思绪又要再次飘离的刹那,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不同。
假山旁有一株被她盯了好几日的花朵,早已露出了败落之相,此时不知哪里来了一缕怪风,让它的首片花瓣掉落下来。
谢从安终于笑了,“回来了?”
***嗯。***
“出来让我瞧瞧。你可还好着?”
***王爷并未为难。***
“那我也得瞧瞧。万一你少了根头发什么的,我不得去讨要个说法?”
用沉默回应,似乎已经成为了婴癸的习惯。
又过了一阵,这个许久未见的人还是出现在了院子里。
婴癸知道这个小主子聪慧难缠。他这次回来后不曾现身,就是要躲着她问些自己不想说的消息。哪知对方只是站起来拍了拍手,转着圈将他来来回回看了数遍,然后轻轻点了下头,“嗯,还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你走吧。”说完把手一扬,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留在原地的人侧耳听着房内一阵窸窣,呼吸声果然渐渐的绵长平稳。
婴癸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困惑,跟着便消失在了院中。
主仆二人就这样的相安无事,一连又过了三日。
婴癸藏在树影中,看着院子里安安静静对着花草吃点心的小主子,没能压制住心内的好奇。
她因着身份的关系,自小多疑,其实是为着防人,亦为自保。整日里都是副性子古怪难伺侯的模样,而后又多了些经历,难免心绪反转,变化多端。虽然她从未对人提及,他却总能凭着相似的性子,从信阁的消息来往中猜得几分。
今次重逢,她好似又变了许多。
侯爷说过,涉及生死,人就会变,性情不同只是其一。只是她早已涉险多次,难道只是经历了雪山一遇,就忽然也开始对他提防了吗?
两人之间仍是这样,并无对话,亦无来往。
一直到了第七日。
房内过了午时还未见动静。
早上按例送来的茶水点心都照旧摆在院中,此时都已凉透了。
婴癸思来想去,凝神细听一阵,发觉房内的呼吸滞涩,似有痛苦之相,当即破门而入。
房内是架纱屏,隐约能看到后头床上的人正蜷缩着。
他转头避开,“小姐可有不适?是否要唤人来?”
这次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若不是呼吸仍在,他恐怕就得亲自去查看对方的死活了。
许久才传来一声气音:“你去跟徐伯说,我月事来了,需要人扶侍。”
徐伯的动作果然迅速,直接派来了一屋子的婢女丫头。
谢从安歪在床上,浑身酸痛无力,被窝里塞满了汤婆子,肚子上还盖着个热乎乎的锦袋,一个婢女跪在床边,正在小心的服侍她喝汤。
谢从安配合着咽下一口,指了指脚边站着的那个:“你,去将房门打开。”
对方小心翼翼回了句:“姑娘此时见不得风。”只不过说的硬气,却是连眼睛都不敢抬上一抬。
这感觉仿佛是自己又变回了谢跋扈。
谢从安微抿了下唇,指着脑门道:“我都出汗了。”说完瞥了眼那些进进出出忙着准备洗澡水的婢女们,直接放话威胁:“要是不听话,你也给我打水去。”
对方或是真的放不下掌权的身份,当即乖乖听话,将屋里的门窗一一推开,突又折回门口,径直走了出去。
紧迫盯人的谢从安仿佛听见了男人的声音,便坐起高声道:“可是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