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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数白花花的尸体，像满仓的冻鱼那样胡乱堆叠在一起，我从几十米高的空中往下看，甚至都分不清哪只手、哪条腿属于哪一个人。
但很快我就发现这不是我的问题，因为那些尸体并不是以“人”为单位，而是被预先肢解成了头颈、四肢、躯干等几个部分。
喀！嗡嗡嗡——
随着金属槽下方的液压杆启动，金属槽的一侧渐渐升高，那些残肢断臂也在重力的作用下，像下饺子似的哗哗坠进血浪之中。
偶尔有些断臂或是头颈卡住，旁边的工作人员便会拿出一根细长的杆子，动作粗暴的将它们捅落下去，好像那容器里装着的、不是他们同类的尸体，而是一块块再平常不过的冻肉。
他们冷漠的样子和粗暴地动作，让我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悲凉。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我顶多感觉心里不太舒服，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开始让我在生理上不舒服了。
那些粘稠的、血浆一样的液体似乎密度很高，白花花的残肢断臂落进去并没有马上沉底，而是像鹅毛一样浮在表面、随着翻涌的血浪一起沉浮。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残肢断臂继续掉落，又在浪涌的推动下快速扩散，像墨汁滴进水里一样、快速晕染出红白相间的一片。
接着诡异的情况就发生了。
一秒钟后，那些白花花的残肢断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失，前后不过十几秒，可能来自上百人的残肢断臂，就尽数融进了那一池猩红。
那种感觉就好像池子里盛着的、是海量的氢氟酸，可是那个溶解的过程却不剧烈，反到像水消冰解一样悄无声息。
如果非说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空气里那种腥甜的味道更浓了一些，甚至一度盖过那种专属于“吉迪姆”的味道。
直到这时，我才猛地意识到，此刻呈现在我面前的，是成千上万具人类躯骸，被分解、融合所构成的活体沼泽。
我眼睁睁看着那些尸骸的边界消失。
手臂、躯干、头颅、胸腔……那些截断处的皮肤，如浸透水的宣纸一般快速溶蚀，露出下方相互缠绕的肌纤维。
绛紫色的肌肉像冻死的蚯蚓，又像某种从死亡归来的诡异生物，强行拉扯着不同的肉体，将那些原本属于不同人的部分、以不讲道理的方式生生结合。
指骨刺穿肋笼、腿骨嵌入盆腔，架构出一个巨大、混乱且尚未死亡的骨肉囚笼。
但很快这个聚合体就开始向内收缩，但不是来自外力的挤压，而是从内部发生的恐怖坍缩。
屈伸到极限的骨骼，在发出湿柴断裂般的闷响后，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断裂，聚合体内部的空气被挤出，像是它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
组织液在巨大压力下渗回细胞，让它的表面呈现出一种油腻而致密的光泽。
无数张曾经属于人类的面孔，在逐渐缩小的表皮下游移、凸起、最终被碾平，只在那些油腻细密的光泽下，隐约留下一些年轮似的模糊轮廓。
我呆呆的看着，像是在看一场原始、野蛮、但又极其盛大的祭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