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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12日,“他”出生了,“他”的爸爸给“他”起名为“喻增光”。“他”的妈妈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增光”略微带点“争光”的意思,增光是争光的结果,但更顺遂,也更温和。
2010年7月,“他”幼儿园毕业。“他”的妈妈把“他”的名字改为“喻赠光”。“赠光”和“增光”的意思大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一个是减少,一个是增加,但不难想到,一定是因为已经拥有,所以才能赠送。比起那些费尽心思在争光、好不容易才增光的人,赠光的人更加顺遂、更加温和。
这一年9月,在勤国(即世界上最勤劳的民族建立的国家)启川市凭泠县,鱼帆镇第一小学,喻赠光遇到了同样提前一年入学的景引源。
给女儿起名字时,景引源的爸爸想到了一个词,“巨引源”。巨引源能拖动银河系,以此作为名字,可比山岳、湖泽、海洋、溪流、树林、草木、花卉、冰雪、云雾、晨曦、朝露、玉石宏大得多,而且,这个名字既融入了现代的发现,又不失深刻、厚重的意境和精彩、美好的期望。
鱼帆镇里只有一所初中,喻赠光和景引源小学毕业后,来到同一所初中。后来,他们都去了凭泠县里最好的高中,凭泠县高级中学。
2020年4月30日,星期四。
“虽然基因突变的频率很低……但是在含有10⁹个细胞的培养物中,由于DNA复制的差错就可能发生几百万个突变,可能包含大肠杆菌基因的上千种变异形式。”
2019版课本已在部分省市投入使用,但启川市里用的还是2004版课本。无论哪一版生物课本,其中的重点知识用的都是黑体字,“虽然基因突变……变异形式”没有用黑体,算不上重要,几乎不是考试内容,老师照本宣科念一遍就翻过去了。
喻赠光盯着课本走神了片刻,老师讲到下一个重点知识“基因重组”,但他的目光还停留在书的左边,过去的一页。
基因突变、变异形式,看似随机、无序,不可预测,其实都是确定的,必定存在一种或多种力量在指引、规划、约束着这一切,尽管没有人亲眼见过力量的起源。想到这里,喻赠光心中蓦然闪过一丝畏惧:在“起源”面前,所有人都不特殊。
喻赠光说不清这时的“畏惧”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年幼时,他误以为月亮只比树梢高一点点,漫天的星辰只比月亮高一点点。后来,他知道了什么是“千米”,知道了地面和月亮的距离。
这时再抬头看向天空,月亮还是那么高、那么亮,树长高了,但它却离月亮更“远”了。群星如往常一般闪烁,似乎亘古不变。这遥远的距离,令人望而生畏。
此时的畏惧,比那时更深、更空,因为“起源”比群星更高。
喻赠光撕下一张蓝色便利贴,便利贴上印着很浅的枫叶轮廓。他在纸上写下五个字,“基因的命运”,而后向有粘胶的那一面对折,折成方形,盖住字迹。
11:50,高一、高二放学。
喻赠光走向学校门口,途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背影穿着熟悉的衣服,鲜红色校服外套,扎着熟悉的马尾辫,辫子的结和衣领的高度差不多,辫子的长度似乎比手掌短一些。
喻赠光把方形纸条打开,卷成圆柱形,放在左手中,然后用圆柱的一端轻轻戳了戳那人的右肩膀。
穿着校服的女生回头,看清楚了拿着纸的人,便慵懒地和他打招呼:“同学,好久不见。”
喻赠光往前走了一些,与她肩并肩:“哪有那么久,前几天我还在你家吃过饭。”
四天前,喻赠光在源同学家吃到了一种和鸡腿颇为相似的猪骨,他很好奇,想知道这种猪骨的名字。他把这一疑问说给同学听,同学拿着他的疑问询问阿姨,阿姨说那是猪寸骨。四天,不长,“好久不见”,是同学的玩笑话。
“嗯,不长。你那张纸条上有字吗?”
“有。”
“我能看看吗?”
“能。”喻赠光把纸条递给她。他在纸条上写下这几个字时没想过要拿给别人看,他是为了记录自己在那一瞬间的奇思妙想,不过,把奇思妙想拿给她看,也不错。
景引源看完了纸上的字:“基因的命运?是指必然性吗?”
“差不多吧。一切都是必然。就像倒放的电影、写好的书。”
景引源把纸条卷成原来的形状还给他:“是,倒放的电影。问你个问题,生物书上第83页图5-4,图里有几只猫?”
图5-4,猫由于基因重组而产生的毛色变异。
喻赠光深感振奋:你问我的问题,我也想过。
“我和卢兴灿讨论过,应该是五只。一只大猫,两只能看见头的小猫,还有两个身子,也是两只小猫。”
景引源笑道:“我也觉得是五只。”
到了学校门口,两人分别。
在回家的路上,喻赠光还能看到穿着校服的人。
凭泠高级中学的校服男女有别。男生校服外套分为深蓝色上半部分、灰白色条带、紫黑色下半部分。女生外套则是把上半部分的深蓝色换成鲜红色。
喻赠光突然发现校服好像也挺好看。学校不要求大家穿校服,他穿校服的次数很少,但是以后,他想多穿几十次校服。
2020年5月5日,立夏,星期二。
这是很不同寻常的一天,任何亲历者都会记住这一天,因为从这一天的某一刻开始,黑暗充满眼睛,并在心里留下刻痕。
喻赠光醒后,第一反应是今天的天真黑啊,窗外一点光都没有。不!不对,不应该这么黑。而且,闹铃没响!
喻赠光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开机键,屏幕依然是黑的。
手机坏了?
喻赠光连忙翻身,连鞋都没穿就下床了。双脚落在铺了青白色瓷砖的地面上,没有声音传来。他穿上拖鞋后,重重地往地上一踩,依然没听到声音。
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有可能在一夜过后完全丧失视觉和听觉吗?几乎不可能。
喻赠光捏着手机,坐在床上,他想也许不久之后一切会恢复正常,也许一切都会陷入不正常。也许电影放到这一幕恰好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到下一幕便会有新的光明、新的声音。也许这场电影已经终结,所有人都见不到以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