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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若柔当然记得。那时她十岁,妹妹六岁。父亲离开后,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是她偷偷数着储蓄罐里的硬币,告诉妹妹"有姐姐在,什么都不用怕"。
"这次旅行,我看到你终于开始为自己活着,不再被工作绑架。"谭若忧继续说,"但同时,你也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我...我想成为你的'万一'。"
谭若柔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妹妹的守护者,却不知何时起,妹妹也在默默守护着她。
"傻丫头..."她抹去眼泪,"创业本来就有风险,我有足够的积蓄。你的钱应该用来享受大学生活,买漂亮衣服,和同学旅行..."
"就像你当年放弃交换生机会,只为省下钱供我学钢琴?"谭若忧反问,眼中闪烁着倔强的泪光,"姐,爱不应该是单向的付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谭若柔心中某个紧锁的房间。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对妹妹的控制欲从何而来——那不只是长姐的责任感,更是对父母失败婚姻的应激反应。当家庭分崩离析时,她把"照顾好妹妹"当成了自己的使命,以至于忘记了,爱也意味着信任与放手。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那么...我们重新开始?你负责管理好自己的生活,我负责我的事业。但任何时候需要帮助,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对方,好吗?"
谭若忧伸出小拇指:"拉钩。不过我的投资提议是认真的。林总说你的品牌策划很有创意,我觉得你只是缺一点资金推广。"
谭若柔哭笑不得:"所以你连我客户都调查过了?"
"这叫市场调研!"谭若忧得意地眨眨眼,"而且林总人超好,他说如果你需要,咖啡馆可以成为你工作室的第一个展示窗口。"
谭若柔这才将一切联系起来——原来林嘉找她合作不是偶然,而是妹妹在背后牵线。她应该感到被冒犯吗?不,此刻她心中只有满满的感动。妹妹用她自己的方式,悄悄为姐姐搭建着人脉网络。
回上海的高铁上,谭若忧靠着姐姐的肩膀睡着了。谭若柔轻轻拨开妹妹额前的碎发,发现她眼角有一颗以前没注意到的小痣。这个发现莫名触动了她——朝夕相处二十年,她以为自己了解妹妹的每一寸,却仍有新的细节等待发现。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嘉发来的消息:"若忧好些了吗?周一的提案需要改期吗?"
谭若柔回复:"她好多了,周一我会准时到场。另外...谢谢你给若忧的机会。"
很快,林嘉回道:"该说谢谢的是我。你妹妹的'校园饮品'企划很有洞察力,她说是受你影响才想到将品牌故事融入产品。"
谭若柔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妹妹,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妹妹已经将她们旅行中学到的东西运用到了实际工作中——香港购物时对产品故事的关注,南京书店里对文化内涵的思考...
高铁穿过隧道,车窗映出她模糊的倒影。那个总是计划周全、掌控一切的谭若柔正在慢慢改变,而引导这种改变的,竟是曾经她认为需要保护的妹妹。
工作室成立半年的纪念日,谭若柔举办了一个小型庆祝会。原本只打算邀请几个好友,却没想到妹妹特意从大学请假回来,还带来了惊喜嘉宾——林嘉和他的团队。
"这是我们工作室的第一位投资人,谭若忧女士。"谭若柔向众人介绍妹妹,引得一阵善意的笑声。
小小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香槟气泡在阳光下闪烁。谭若忧穿梭在人群中,熟练地帮姐姐招待客人,不时补充些谭若柔忘记的工作室趣事。
"最夸张的是开业第一周,"谭若忧对林嘉说,"我姐每天工作到凌晨三点,就为了把LOGO改得'更完美一点'。"
谭若柔假装生气地瞪了妹妹一眼,心里却暖暖的。这半年来,她们重新定义了姐妹关系——不再是保护与被保护,而是相互支持又各自独立的伙伴。她学会了尊重妹妹的选择,妹妹也学会了在需要时主动寻求帮助。
客人们离开后,姐妹俩坐在工作室的小阳台上,看着上海的夜景。
"所以,你真的决定接受我的投资了?"谭若忧晃着柠檬水,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谭若柔点点头:"不过有条件——这笔钱算作无息借款,等你毕业后有了稳定收入,我再开始分期还款。"
"太官方了吧!"谭若忧抗议,"我可是想当股东的!"
"那就更不行了。"谭若柔笑着摇头,"我可不想我的投资人为了多拿分红天天熬夜打工。"
谭若忧做了个鬼脸,随即认真起来:"姐,我是真的相信你的事业。林总说你的品牌思维很独特,能把小故事讲出大格局。"
"说到林总..."谭若柔意味深长地看着妹妹,"你们好像很熟?"
谭若忧的耳根微微发红:"他就是个好老板而已!别多想!"
谭若柔笑而不语。她注意到林嘉看妹妹的眼神绝非普通老板对员工,但她决定不多干涉——这是妹妹需要自己探索的情感领域。
"对了,下个月我有个假期。"谭若忧突然说,"想去哪里旅行吗?就我们俩。"
谭若柔惊喜地挑眉:"这次你计划?"
"当然!"谭若忧自信满满,"不过别担心,我会预留充足的自由活动时间,不会像某些人第一次那样把行程排到爆。"
她们相视而笑,举杯相碰。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响中,谭若柔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决定——辞去高薪工作,踏上未知的创业之路。那时的她充满不安,却不知道生活即将给予她最珍贵的礼物:重新认识妹妹,重新认识自己。
夜风轻拂,远处外滩的灯光如星辰般闪烁。在这个平凡又特别的夜晚,谭若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满足。工作室的未来或许仍有挑战,姐妹关系或许仍有磨合,但她们已经找到了最珍贵的平衡——在彼此的生命中既紧密相连,又自由生长。
"敬下一个旅程。"她轻声说。
"敬我们。"谭若忧补充道,眼中映出整座城市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