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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嫂红着脸尴尬地笑了笑,“我看孩子饿的厉害,一直要吃的……”
“你没生过孩子,那来的奶啊?”
“也许吸吸就有了。”叔嫂整理好衣服,“我也想有个孩子,可一直怀不上,不知道为什么的。”
春汝突然同情叔嫂起来,缓和了口气,“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饭都吃不上,谁花那冤枉钱。”
春汝没有再说什么。
卫军正在吃煮熟的地瓜叶。
春汝也坐下来,用筷子喂卫国。
叔嫂看了一会,“这个也吃不饱啊!”
“先凑合着吧。”
叔嫂气呼呼地去找奶奶,一推开奶奶房间的门,看见奶奶和小叔正在吃米糕,于是就大声嚷嚷起来,“孩子饿得嗷嗷叫,两个大人在这里偷吃米糕,还像话吗?”
“我吃的是自己的,有什么不可以?”
“你自己的?你自己哪来的?还不是我们挣的?”
春汝抱着卫国走过来,扯了扯叔嫂的衣服。
“是阿强寄给我的钱,”奶奶挣辩道,“我没花你们两口子一分钱!”
“别说了,”大叔走过来把老婆拉走,“有什么好潮的,丢不丢人?”
叔嫂还是不依不饶地嚷嚷着,“我有什么好丢人的?老没老小没小的样子,这家没法过了,干脆分了得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叔提出了分家,“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分开过吧。”
“分就分,我还怕饿死?”奶奶嘟囔着。
春汝分到了一点点米,一小袋地瓜干,和一堆地瓜。
没地方烧饭。
春汝找来一个破了的铁锅,背着卫国,牵着卫军,在河边洗干净,然后找一些石头,搬到家里。又到山坡上挖了一些黄泥,在后屋搭起一个简陋的土灶。
没有柴火,就背着卫国,牵着卫军到后山坎柴。
捆绑好的柴火先向下搬十米,再回去抱卫军下来,有一段平坦的路,卫军就扯着春汝的衣服自己走。
早餐,春汝就煮三个地瓜。晚餐就煮大米加地瓜干粥。
奶奶走过来看了看,“你这样吃,米吃完了怎么办呢?”
“到时候再想办法。”
“你也应该下地挣点工分,没有工分是不会分给你粮食的。”奶奶说道,“我已经叫老三老四不用读书了,读了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下地干活。”
春汝突然想起来丈夫汇款的事,“志强写信说,汇了二十块钱,我十块,妈妈十块,妈妈能把我的十块给我吗?”
“我不知道。”奶奶转身走开了。
春汝算好丈夫寄钱的日子,就到镇上邮局询问,“有曾志强的汇款单吗?”
负责石门村的邮递员翻了翻,“没有。你不必过来拿,到了我会给你送过去的。”
每天,春汝背着卫国,牵着卫军在里家不远的小路上等。
有一天,终于等到了。
“你的汇款单,请你按个手印。”邮递员把汇款单给了春汝。
春汝带着两个孩子到镇上取了钱,给孩子买了米糕,买了新鞋子。
春汝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一趟娘家,见到了母亲和哥哥、嫂子,弟弟、妹妹。
五年没见,母亲老了许多,脸上添了好多皱纹,头发也花白了,背也驼了,临走的时候硬塞给母亲十元钱。
奶奶没有等到汇款单,过来找春汝要钱,“志强给我的钱你还给我。”
“我只拿我的钱,你的我不知道。”
奶奶嘟囔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无奈地走开了。
后来,曾志强分开寄,每个人的汇款单都是十元。
分来的那一点粮食吃光了。
春汝带着两个孩子去母亲家。
在村子里碰到曾志强的妹妹连英,“嫂子这是去哪?”
“粮食吃完了,总不能等着饿死,”春汝无奈地说,“我回娘家。”
连英抱起卫军,“到我家坐一会吧,喝口水。”
连英从锅里拿出三个煮熟了的地瓜,塞到孩子们的手里。
“快谢谢姑姑。”春汝说着,把自己手里的地瓜放回碗里,“我不饿。你们也不容易。”
见到母亲,春汝忍耐不住哭了。
“没关系,没关系。”母亲安慰道,“你就放心住下来,有我们吃的,就饿不着你和孩子。”
“口粮有限,我也不能白吃白住,我想到山上踩松毛针,可以卖钱换点大米。”
“也好……”母亲赞许道,“孩子你就放在家里,我给你看着。”
母亲在家里养了两只白兔,卫军、卫国就整天围着兔子玩,到外面摘一把青草回来喂兔子。有时候隔壁春生的两个女孩也过来一快玩。
春汝踩回来的松毛针,就直接卖给邻居二娃家,二娃隔天担担子去城里,把卖的钱换回一些米、油、盐等生活日用品。
春生偶尔也会偷偷送点稻谷过来。
春民来过一次,送了一些猪油和猪肠子。他在县冷冻食品厂工作,是专门杀猪的工厂,会时不时的送一些猪下角料过来。
每次来的时候,母亲这边一份,春生哥哥那边也一份,以免嫂子嫉妒给母亲脸色看。
母亲带卫军、卫国,哥嫂就在指桑骂槐,责怪母亲不带孙女带外甥。
母亲全当什么都没听到。
春汝心里确不是滋味,感觉住在母亲家不是长久之计。有两件事使春汝下定决心离开娘家。
一件事是春汝把踩来的松毛针送到二娃家,二娃的媳妇哭哭啼啼说二娃被公安局抓走了,罪名是投机倒把,靠踩松毛针换钱的路走不通了。
二叔家的春梅找过来,问春汝愿不愿意到城里去学绣花,包吃包住还能挣钱。正当春汝犹豫不决的时候,公安局的人来到家里,把春生家和母亲家翻了个底朝天,说是春生偷了村里的稻谷。
在母亲家刚好翻出半袋稻谷,正好在春生偷稻谷的证据。
春生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嫂子扯住春汝的胸襟,连珠炮似的骂到,“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了你哥哥!你害的我家破人亡!你嫁出去的人,怎么好意思住在这?你个婊子!丧门星!破鞋……”
嫂子被人拉开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春汝忏愧难当,好像真的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想有个地缝藏起来,只想逃离母亲的家。
春汝看到春梅也在一堆人中间看热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她把春梅拉到一旁,“你还要去城里吗?咱们一块去,现在就去,马上就走!”
坐在去城里的车上,春汝才感觉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她还带着两个孩子。晚上住哪?孩子谁来带?要是像春梅一个人那样,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
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带着春梅和两个孩子找二哥春民。
“不用着急,”春民劝道,“先找个人帮你看孩子,大不了花点钱。你们俩的工作最要紧,如果能包吃包住最好。”
两个孩子托二嫂子的亲属照看。春汝和春梅去学绣花。
绣花的地方在尼姑庵里,一群女孩子在学绣花。
“给你三天时间,反复秀这朵花,”一个五十多岁的尼姑拿着白布上画的一朵花对春汝说,“合格了就留下来,一朵五毛钱,不合格就走人。先看看她们怎么秀。”
春汝一天就合格了。
春梅用了两天。
吃住在庙里。三餐饭都是一个馒头一碗白菜汤,住的是地板铺的通铺。
春汝没日没夜地秀,一天可以绣十朵,一天五块钱,正好是看孩子一个月的工钱。
后来熟练了,一天可以绣二十朵,创造了最高记录。
春梅心生怜悯,真心劝道,“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干,人要累垮的!”
“这钱这么好赚,不赚才傻!”
春梅撇撇嘴,“就服你!”
日子就像是家乡山涧的河水,不知不觉地流走了。
每天早上,春汝第一个醒来,用凉水洗把脸,然后绣起花来,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停地干活。有几个中午抽时间去看孩子们,给他们带几块透明纸包着的硬糖,孩子们在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嫂照顾下过的很好。
晚上,春汝干到十一点,才去睡觉。
长时间的工作,再加上吃的少,春汝看上去烟圈发黑,面色苍白,明显地瘦了。
这天中午快要到吃中饭的时候,春汝一刹那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差一点就要摔倒,她镇定下来,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然后想站起来去喝水,然而身体确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丈夫曾志强坐在身边。
“你!你怎么回来了?”春汝吃惊地问。
“你可算醒啦!”丈夫小声说,“二哥发电报叫我回来的,说你生命垂危,吓死我了!你后脑磕了一个洞,昏迷了一个星期……”
春汝下意思地摸了摸额头上绑着的绷带,感觉到头一阵眩晕和隐痛,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我躺一个星期了……花了不少钱吧?”
“你也真是,干活悠着点,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哪能一口吃个胖子?欲速则不达……挣的钱还不够付住院费呢!”
春汝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流下来,打湿了枕巾,“都怪你!钱寄给你妈,一分钱都不给我,叫我下地干活,又不帮我带孩子,孩子饿的哇哇叫,吃了上顿没下顿,一碗稀饭里面只有六粒米,你妈确和你两个弟弟偷着吃米糕……”
“你别乱说……”
“我乱说一句,天打雷劈!”
“好了好了……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这次回来,带你们一块走。”
“又可以带家属了?”春汝平静下来,擦掉脸上的眼泪问。
“我调到了沈阳空军后勤部八零八踩石场,你们先住在沈阳北大营,等那边安排好就接你们过去。”
第二天,春汝出院了。
曾志强托人把大叔叫了过来。
大叔一条扁担两个箩筐,担着卫军和卫国回家。
在永安镇,曾志强买了卤猪头肉和熟食。叫妹妹连英炒了几个菜,请全家人吃了团圆饭。
第二天早上,到妹妹连英家吃了早饭,然后去春汝娘家告别。
春汝握着母亲的手,把二十元钱塞给母亲。
母亲老泪纵横,“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能在身边照顾您,您要照顾好自己。”春汝泪流满面,“家里的活多叫弟弟妹妹做……”
“你不用担心我,你一个人在外面,自己要多保重。”母亲嘱咐道。
春汝嘱咐弟弟,“外面的活你多做点,不要让妈妈操心。”
春汝嘱咐妹妹,“家里的活多做一点,别让妈妈受累了。”
大哥的两个孩子过来玩,嫂子一手一个拉了回去。
“大哥的事怎么样了?”春汝问母亲。
“听你二哥说应该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了。”
春汝告别母亲和弟弟妹妹,随丈夫去东北了。
这一去就是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