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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老黄的自嘲，闫十六虽然面色不显可是多少是在心里留下痕迹了，但是顾及着老黄在这脸上终究没有表现出什么。
打开桌上的盖着篮子上的布，一股扑鼻的饭香迎面而来，两个烤的焦黄的饼子，还有一只烤好的兔子，两小碗野菜，如今的胜雍城几乎粮草殆尽，城中百姓都是省了又省也难以果腹，老黄虽然小有家私可是这个时候最无用的就是黄白之物，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你这是……”
老黄看他狐疑的目光，没好气的啧了声，“怎么看直了？”
“这点儿东西还是三小子去了趟后山费劲巴拉才捉了这么两只小兔，喏，给你送了一只。”
“这些日子大家伙根本吃不饱，城中的粮食也要见底了……”老黄说到这收起了方才的玩笑，也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的，如今这胜雍城，要援军没援军，要粮食没粮食，你说我们到底该如何？”
“继续待着等死吗？”
“如今将军们一个个战死，每个人都不知道那座象征着安全的城墙何时倒塌，更不知道未来的咱们还能不能见到那些蛮子灰溜溜的滚回老家。”
“闫十六，别再坚持了，你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跟我走吧……”
两个人最后也没有说出个结果，闫十六看着桌上的一切深深陷入沉思，身上的伤不轻，阵痛是那般清晰，其实不用老黄说，他也知道如今的局面十分危急，也知道老黄的决定是正确的，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何朝廷不派援军过来，难道真的要看着边关的百姓被蛮夷残杀殆尽吗？
“欸，我是不是真的该走了？”
“至少要像老黄说的那样看看那京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闫十六静静坐在榻上，拿起上面的一个饼子，咬了一口，门外的风雪正盛，注定了这个冬天的严寒。
校场外白帆飘扬，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鹅毛的白雪飘飘撒撒，转瞬间就将行人的脚印全部掩盖，五个身着战甲的男人将他们的兄弟扛在肩上，木板上的人被一张完整的马皮紧紧包裹，里面的金丝锁子甲只露出一点却足矣耀眼，白雪如柳絮一般覆盖在那漆黑油亮的马皮上，像是上天的最后一丝挽留。
抬棺的五个人打头的便是一身战甲的刘瑜，森然的铠甲将他高大的身躯衬的更加威猛。
只是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血色，却有因为那份眉眼间的凛冽生生将那份若隐若现的脆弱给冲淡了。
而他身后的四个同样威猛的将军分布于刘瑜身后的几个方向，将军百战死，寒光照铁衣，他们将所有的血泪忍下，只为了自己的兄弟能一路走好。
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埋骨他乡再难回还。
今日边关大营里的将士皆出列在这校场上，就连伤兵都让同伴搀扶着走出帐外，他们要亲自送一送那位将军。
此刻偌大的校场上站满了人却又鸦雀无声，白雪下他们就像是一尊尊雕塑一样，整个校场上都被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哀伤。
寂静的校场上中间的圆台上堆着一大堆木柴，刘瑜等人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将人抬到那堆木柴上稳稳放好。
刘瑜走到香案前，端起上面的酒樽，“双斧寒风转，莫道人间往，双肩担道义，汇驰骏马疆，尔曾结我怨，尔曾施我恩，寒来暑往十八载，牛马为君驰，今夕天人隔，惟念上将军！”
“清酒一樽，真心一片，兄弟一世，铭记永生。”
“老二啊，前方路太冷，哥哥敬你一樽酒，为你化尽寒霜。”
“兄弟啊，哥哥没有给你一片坦途，却将你推向了险境，哥哥对不起你，都说马革裹尸才是致敬英雄最好的礼遇，今日哥哥杀了坐骑战马只为送我兄弟前路顺畅。”
“……来世，我们兄弟再续！”
身后的几个人面色悲戚，天上的乌云像是一片黑色的海，沉闷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沸沸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下，就像是苍天对英魂的致敬。
接过火把，轰的一声，冲天的火光烧红了那沉闷的漆黑，仿若黑暗中的一道耀眼的光，直奔天际而去，最后汇成星海中的一颗。
飞扬的雪带着那跳动的火星一起旋转最后变成了转瞬而逝的流星，承载着所有人的情谊终成尘土掩埋于地下。
城东的一处民房外，咚咚咚……
“谁呀？”
“我。”
须臾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你还回的来啊，我当你要住外面呢……”
听着老妻状似抱怨的关切，老黄堆满褶子的脸上笑的欢快。
老妻看不得他这没皮没脸的样子，一把将老头子给扯进去了，关门插栓一气呵成。
“东西送过去了？”
老黄走到桌前，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送过去了。”
吹了吹碗上的热气，“那个老闫就一个人，冷锅冷灶的，我再不看着点，这家伙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折腾死。”
说起来老黄就生气，他就不明白了，这人为何就那般执拗，为何一定要上战场，他难道不知自己已经年过半百了？
“欸，我是没想到这人多年不碰战刀，却还是没放下战场，他年岁不小了，身子骨哪里能跟年轻时比啊，再说了这里本就不该再呆了，我说了一遍又一遍，他根本听不进去。”
老黄越说越气端起碗就喝了一口，根本忘记了那水可是热的，烫的他嘶的一声猛地放下了水碗，老妻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该！”
“我早说了，那个老闫就是个犟驴，不撞南墙不回头，也就你非要一个劲的拽着他，也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老妻说的酸溜溜的，其实有时候她都有些羡慕那个老闫，一个糟老头子也值得自家当家的这么惦记，亏着他不是个女人，不然她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兄弟如手足，这句话在老黄与那个老闫身上可不是说说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