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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还留有宿醉的疼痛,迷迷糊糊中,塞穆尔旋开暗色的镂刻有银色羽蛇纹样的棺盖,大蛇盘绕着的十字架金属饰样在初阳下明晃晃的摇荡,流淌下几缕碎光。
沉思半宿,他才从脑海中翻出“最近”的记忆,因与朋友闹崩了一气之下喝了沉睡魔药,躺进棺材、合了盖,沉睡千年。这番醒转,只怕是红颜枯骨、沧海桑田。
“啧,冲动是魔鬼。”
斯莱特林,不,现在应称为塞缪尔,略带自嘲一笑,神情染上了几分无奈。
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掐丝的古铜琉璃镜中映出一个银发的青年,铜镜两柱缠绕的银灰色展翅羽蛇镶有剔透的红宝石,照映着晨光,却不如他血色的双眸,仿佛透过时间长河,将死意的深沉与生者的光亮融为一体,似是无底的旋涡,摄人心魄。
望向镜子里容颜不败的自己,他低低地笑了,眼角却不见半点皱纹。笑容越扩越大,最后只剩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千年,
不过是一场不尽轮回的梦,
永生,
从来只是诅咒,
那是被时间抛弃的人,
嘲讽般的乞求,
告别、分离与一去不回,
与我常随……”
银发上淌过水珠,落在深黑的大理石砖上,绽开黑莲。
塞缪尔漫不经心的勾起了唇角,陷坐在一旁柔软的沙发长椅中。
早已记不清曾有过多少的身份,毕竟一个名字至多与他相伴十年光阴。
更换一个名字,告别一重身份,离开一座城镇,或与陌生人搭伴、或独自前行,千年时光如此流逝。一生,就像是一趟不知终点的旅途,于世,万物生灭,不断向前;于他,独留一人,将自徘徊。只能抛却过往,在慢慢长途,茕茕孑立,禹禹前行。
在未能休憩的岁月里,他一直辗转着,在一个又一个城镇间独自流浪,无处是故乡,无所依恋。
没有那么思念,只是在独处时会不经意想起:那个他曾生长的地方,也曾以为是可以永眠的地方——一座平凡的小镇,也或许只能称为几处农家。在那里的日子,他最为温暖的记忆:脚下是田园中的松软黑土,能够勉强自给自足;从不远处山林窜出的几只山鸡野兔,越过田垄,只留下灰色的行迹;一小撮斑鸠在树枝丫上跳跃,几声莺啼时不时从树林的更深处传出;清晨,若是站在田埂间远眺,还可以瞧见从农家土屋烟囱冒出的炊烟缓缓飘散在蔚蓝色的天空里。
或许没有丰富的物质,也没有强大的力量,但内心的宁静悠然,是他离去后未曾寻回的宝藏。
在那平凡的初始一世里,他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只是一个稍有不同的普通人类——会死亡,也对这个世界永远充满希望。
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能和特定的非人生物说话
——那是他所自得着的能力,
却殊不知每一件“神灵赐予的礼物”都已经在暗中标明了价格。
但是妻子不断衰老的容貌惊醒了他:
逐渐斑白的头发、眼角日渐细密的皱纹与他依旧如新婚时不老的容颜,以及对外称夫妻时他人越发奇异的目光,无不提醒着塞缪尔:他是一个怪物,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他从美梦中惊醒,而后陷入一个无限循环、无法挣脱的噩梦……
不老不死的他在送走自己第十代孙后内心疲惫,独自潦草的收拾了行囊,离开了梦开始、也是结束的地方。
从那时起,他彻底开始流浪,带着他的心一起,孤独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