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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青州城外的老槐树上挂满祈愿红绸。十二岁的阿沅踮着脚往枝头系绢花，粗布衣袖滑落半截，露出腕间狰狞的烫伤疤痕。忽有马蹄声惊起林中寒鸦，她慌忙跳下树根，却见官道上烟尘滚滚，数十黑甲卫簇拥着辆玄铁囚车疾驰而过。
囚笼里蜷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铁链穿透琵琶骨，血水顺着车辙在黄土路上蜿蜒成蛇。阿沅鬼使神差追了两步，正撞见那人抬头——
竟是双浸着星光的眼睛。
当夜暴雨倾盆，阿沅裹着蓑衣蹲在县衙后墙根。雨水冲刷着牢狱石阶，她听见皮鞭破空声混着厉喝：“说！司马承轩在哪！“
原来那青年不过是个饵。
阿沅攥紧怀里的冷馒头，忽见天边惊雷炸亮，青紫色电光劈开云层，竟似有金甲神将虚影掠过苍穹。她想起瞎眼婆婆常念叨的：“神人降世，必有异象。“
牢中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承轩在血泊中睁开眼时，最先闻见的是艾草香。
茅草屋顶漏下细碎天光，少女哼着古怪童谣在捣药，发间别着朵将谢的桃花。见他苏醒也不惊，反将陶碗推近些：“他们用噬魂钉封你经脉，这药能镇痛。“
“为何救我？“他声音嘶哑如生锈的刀。
“你眼里有雪。“阿沅歪头想了想，“灵台雪山的雪。“
承轩浑身剧震。前世被封印的记忆翻涌而上，冰棺里千年不化的积雪，少女跪在棺前点燃的往生香，还有那句消散在风中的：“他们都怕你，我偏要爱你。“
窗外忽起喧哗，黑甲卫的玄铁重剑劈开柴门。阿沅却像早有预料，拽着他跳进灶台后的暗道。逼仄甬道里，她掌心萤火虫般的微光映亮前路：“往前三里是洛水，接应的人...“
话音戛然而止。承轩低头看去，少女后心赫然插着支追魂箭，血珠正顺着箭翎滴落在他腕间——那处渐渐浮现出魔尊时期特有的赤鳞纹。
阿沅的尸身在他怀中化作点点金芒。
承轩跪在洛水河畔，看那些光粒汇成星河投向北方——正是灵台雪山的方向。暴雨中的追兵越来越近，他徒手挖开湿泥，将染血的桃木发簪埋入三尺之下。
“找到你了。“
轻笑声自云端传来。承轩抬头望去，只见当年背叛自己的神界挚友脚踏祥云，腰间晃着块剔透的往生玉——正是阿沅魂魄所化之物。
“你以为帝君当真不知情？“那人指尖凝出冰棱，“用往生香强改命簿，逆天复活魔尊...好个司马家！“
承轩忽然笑了。暴雨冲刷着他身上结痂的伤口，赤鳞纹已蔓延至颈侧：“当年你们抽我仙骨时，可曾想过...“
河面突然炸起百丈巨浪，漆黑魔剑破水而出，剑柄处饕餮纹睁开猩红竖瞳。对岸柳树林中，三百名青州百姓目光呆滞地举起锄头——他们眉心都浮着朵桃花印记。
“魔，本该食人心肝。“承轩握剑的刹那，千里河山同时震颤，“可我现在觉得，诛神更有趣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