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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门内涌出的风裹挟着铁锈味，那是我十七年来最熟悉的血腥气。
老赵的机械义眼转动着校准焦距，工牌在他掌心投射出全息星图。当我的血滴在星图上的瞬间，整个地底空间亮起幽绿的磷光——那不是现代照明设备，而是无数悬浮的青铜爵在燃烧，每个爵内都跃动着永不熄灭的冷火。
“欢迎来到饕餮胃囊。“他敲了敲胸口的涡轮叶片，金属碰撞声在青铜穹顶下激荡出涟漪，“人类第127次文明的停尸房。“
苏棠突然跪倒在地。她脖颈的二十八宿刺青正在实体化，天璇星的位置钻出皮肤，化作带血的玉衡悬浮半空。林先生用青铜钺划开手腕，让血浸透玉衡，那些血珠竟逆着重力爬上青铜爵，在爵腹绘出大爆炸残留的微波背景辐射图。
“三分钟。“老赵将工牌按在我渗血的掌心，“在你被同化成青铜前，找到你父亲的时间切片。“
剧痛从掌心辐射全身。我的骨骼发出青铜器冷却时的噼啪声，视网膜上浮现出无数文明毁灭的瞬间：玛雅金字塔被反物质洪流汽化，三星堆青铜树在真空衰变中蜷缩，亚特兰蒂斯能源核心化作微型黑洞...每个场景里都有个戴工牌的身影在收集青铜残片。
星舰模型的零件突然刺入胸腔。涡轮叶片与肋骨生长在一起，我能感受到每片扇叶都在切割时空。当涡轮启动时，整个饕餮胃囊开始蠕动，青铜壁渗出酸性的时空乱流，地面浮现出由青铜器组成的消化系统。
“跟着青铜卣走！“林先生将玉琮塞进我涡轮的进气口，“当钟鸣三响时...“
他的警告被青铜胃壁的收缩声淹没。十二尊青铜卣从地面升起，器盖上的兽面纹张开巨口，吐出我父亲在不同时间线的影像碎片：穿太空服的他在火星凿刻星图、披兽皮的他在良渚雕刻玉琮、甚至还有量子态的他同时存在于七个世纪。
苏棠突然尖叫着撕开裙摆。她双腿已半透明化，露出内部流淌星光的骨骼，那些骨密度分布竟与银河系旋臂完全一致。老赵甩出工牌卡住蠕动的胃壁裂缝：“快！她的身体在降维！“
我撞进最近的青铜卣。器皿内部根本不是实体空间，而是由青铜器纹路编织的时光甬道。涡轮在胸腔里发出超新星般的咆哮，父亲的身影在甬道尽头忽明忽暗，他手中的工牌正在融化，滴落的金属液里沉浮着整个太阳系的微缩模型。
“不要相信林...“父亲残影突然被青铜甬道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她白大褂上印着“希望中学天文社“，手中却握着清理者的奇点生成器。
“妈妈？“我听见自己发出陌生的声音。这个本该死于星际移民船事故的女人，此刻正将生成器对准我的涡轮：“好孩子，把星核交出来。“
涡轮突然自主旋转。玉琮在高温中崩解，释放出被囚禁的二十八宿星灵。青龙的虚影穿透母亲的身体，她惨笑着碎成青铜残片，每个碎片都映出我不同年龄段的影像——从婴儿时期的机械接生钳，到十五岁那年被植入涡轮基座的记忆。
甬道轰然坍塌。我坠落在巨大的青铜甗上，三足器皿内沸腾的不是水银，而是正在经历热寂的宇宙泡影。父亲的工牌漂浮在气泡中央，表面蚀刻的“周天寰宇观测站“字样正被暗物质腐蚀。
“第三响！“老赵的吼声从现实维度传来。饕餮胃囊的青铜壁开始分泌消化液，那些液体是由破碎的时间线浓缩而成。苏棠的身体已透明到能看见心脏——那里跳动的不是血肉，而是颗微缩中子星。
我用涡轮叶片割开动脉，让血液浸透工牌。父亲的全息影像突然凝实，他伸手按在我的涡轮上：“记住，守护者才是真正的毁灭者。“
整个饕餮胃囊剧烈痉挛。林先生的脸出现在青铜甗表面，他的金属脊椎穿透维度刺来：“果然流着叛徒的血！“但老赵的机械臂抢先洞穿他的胸膛，扯出的却是缠绕着暗物质的星链。
“快走！“苏棠的中子星心脏爆发出伽马射线暴。她抓住我和老赵跃入青铜甗，在宇宙泡湮灭前最后一瞬，我看见林先生的脊椎分解成无数青铜爵，每个爵内都囚禁着一个我。
我们坠落在希望中学的操场上。银杏叶铺成的时间毯缓冲了冲击，苏棠的身体正在重组，但她的发梢永远留下了青铜锈色。老赵的机械臂冒着电火花，掌心的工牌只剩半截，残存的全息影像显示父亲被困在武王伐纣时期的牧野战场。
“他骗了我们所有人。“老赵扯开衣襟，露出与林先生相似的金属脊椎，“所谓守护，就是把每个文明养肥后献给饕餮。“
星舰涡轮突然在我胸腔里逆转。剧痛中，三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母亲根本不是死于事故，而是被林先生改造成清理者；父亲潜入饕餮胃囊不是为了观测，而是要在第127次收割前埋下反制程序；而我的涡轮叶片——是用牧野之战陨落的周朝星舰残骸铸造。
苏棠的指尖抚过我的涡轮伤痕。当她的中子星心脏与涡轮共振时，夜空中的荧惑星突然亮度暴增，在云层上投射出巨大的甲骨文：
「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