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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只是想跟李苹说说向她表白后发生的一些事情,顺便也算是为自己向她表白画上了一个句号,却没想到那个笔记本送出去之后,后续的发展完全脱离了自己预想的轨道。
五一假期过后,在一个晚自习的上课前,我收到了李苹退回来的写着《想要你知道》的那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写了很短很短的三句话,却让我伤心了很长很长时间。
李伟:
我承认看到这个本子时,确实很感动,也很震撼。但是女人不喜欢感动的爱,真的,不喜欢你这是事实。
内容我没看,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资格。
至于这个本子,还是应该还给你,我没有权利处理,它是你的,也属于你,应该由你处理。
李苹
我觉得李苹误会了自己,我没想过去感动她,虽然我确实对她没死心,只是口是心非的说已经放下了一切,但是却没有继续纠缠她的想法,这让我委屈得甚至忽略了信里的内容,只是纠结于她为什么误解自己的想法。
几天以后,我总算想清楚了一点问题的所在,认为是自己画蛇添足了,不该把那个笔记本交给李苹,是那个笔记本让她产生了误解,破坏了自己和她的关系;可是我依旧没能释怀,转而又纠结起了她决绝地写出了不喜欢我,纠结起了她说没看笔记本的内容,甚至纠结起了她用了“女人”这个让我看了觉得很不舒服的字眼,越是纠结越是伤心难过无法自拔。也许是哀多必伤吧,一连伤心难过了两三个星期,向来很少生病的我,居然在天气越来越暖和的初夏时节发起了烧;那是我在高中时期病得最严重的一次,不仅吃了好几天的药,还在校医室吊了三瓶盐水,最后又请假回家调养了三天才算完全康复。
请假回家的那三天里,左右闲着没事,我就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给李苹写了封信,告诉她前些日子是我错了,如果给她带去了不必要的烦恼,希望她能够原谅,我以后不会再没完没了的纠缠她了。
也不知道该说我当时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明明已经临近学期结束,在暑假前似乎没机会见到李苹了,却偏偏还是见到了她,只不过那次相见的场景真不是一般的尴尬。
高考过后没几天,学校又给我们放了三天假,平常放假回家我很少在公交车上见到熟人,那一次却一下子遇见了四个自己认识的同学:高一时混熟的一个同班同学,当时跟我同班的邻家妹妹李飞,李苹,还有初三时跟我和李苹同班而且跟李苹同村的张前锋。
李苹是在东关十字路口上的车,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跳猛然加快,内心的欣喜完全无法抑制地、由内而外地散发了出来,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看她的目光必定十分灼热,可是有高一的那个同学和李飞在旁边,有些话明明到了嘴边却生生的又咽了回去;她很快也看到了我,眼神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同时目光中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意味,抿着嘴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看了看车厢里,就朝后面走去坐到了张前锋旁边;当时看着她从自己眼前走过,我感觉心里头特别的苦涩: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有人捣乱?
一路上都没什么事儿,偶尔尽量不着痕迹的往左边看上一眼,几次都看到李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有时候张前锋在笑着找她闲聊,她却明显是一副强颜欢笑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让我心里十分忐忑:她这样子是因为不想见到自己?
在终点站下车之后,李苹是跟张前锋一起走的,虽然想到了自己可能已经不招她待见,但是我还是腆着脸凑了过去;一路上的气氛都相当尴尬,明明是冲着李苹去的,我却只跟张前锋闲扯了几句;李苹跟我隔着张前锋一直很少开口,只有张前锋找她说话才应付一声,从头到尾都没跟我说一个字。
到了我们家那条胡同的胡同口,恰好父亲正在公路中间收拾一些混着麦糠的小麦,我就没敢跟李苹和张前锋打招呼便默默地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们俩一起越走越远,简直有种自己的媳妇被别人拐走的感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活在那次相见的阴影中,每次回想起李苹当时的样子,都感觉心里像是扎了一根拔不掉的刺;直到那年的中秋节过后,我才想到走出那片阴影、拔掉心里那根刺的方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决定去南院找李苹,让她来消除自己的耿耿于怀。
对当时的我来说,要见到李苹并不容易,好在历尽曲折,总算还是见到了她:不知道南院在哪儿,我找了胡纪伟带路;不知道她在哪个班里,胡纪伟和我一起打听文科班的位置、看她在不在教室、问别人班里有没有她这个人;起初我们打听到她在三(8)班里,向人询问时对方说“李苹”出去了,在教室外面等了半天没见到人影,胡纪伟催我进去看了座次表才知道,人家说的应该是刘平,而不是李苹;接着我去了隔壁的三(7)班继续找,结果走上讲台还没有从座次表中找到李苹的名字,就听到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抬起头来忍不住笑了:她居然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李苹问我的第一句话是:“范鸟怎么没来?”我想了想说:“她们学校的大门下午好像不开。”万龙中学是所私立学校,管的比较严。她站起来说:“走吧,出去转转。”我跟着她去了教室外面,胡纪伟竟然不声不响的没了踪影。她好奇的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班里?”我心说我要是知道就不用找这么久了,却只是回答说:“碰运气找过来的。”她笑了说:“正好也该吃饭了,到学校外面吃饭去。”等她走向楼梯间,我就跟着她边走边说:“开学过来的时候我在车上见到范颖华了,她还是在万龙中学,分到了二(1)班。”她看了看我说:“她报的文科理科?”我回答说:“理科。”她点头说:“嗯,她以前好像说过。”到了楼下,胡纪伟突然间就冒了出来,鬼鬼祟祟的跟在李苹身后拿手比划了一下,这实在让我感觉有些无奈:他问过我李苹长得有多高,我也不清楚李苹的身高,只是觉得李苹好像只比自己矮了一点点,所以就跟他说有可能比他高,那货显然是不服气了想验证一下。李苹从我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到了异样,就回过头往身后看了看,胡纪伟想要装成陌生人走开,却还是被她看出了端倪,问我说:“你认识他?”我笑笑说:“我自己找不到地方,让他带我来的。”她笑了说:“那走啊,一起去吃饭,人多热闹!”胡纪伟只好跟我们走在了一起。
李苹说:“我们刚考过试。”我忍不住笑了说:“我们也刚考过试。你考了多少分?”都是三高的学生,考试当然是同时考的。她十分笃定的带着点儿小得意说:“肯定比你考的好!我现在的状态呢,每天除了去吃饭就是在班里学习,无聊死了。”我当时的状态跟她相比只少了学习,每天除了去吃饭就是在班里,也是无聊死了,不过这种事情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接着她看了看我和胡纪伟说:“你们俩怎么都不说话呀?”胡纪伟无奈的笑了说:“第一次见面,有什么好说的呀?”她也笑了说:“李伟老实,他交的朋友也老实。”我很想反驳来着,说我老实我认了,说胡纪伟老实是因为你不了解他,可是话到嘴边却笑了笑没有说出来。
出了学校,李苹带我们去了一家包子铺,她要了三碗粥、两笼包子;一笼包子有十个,胡纪伟说吃不完,就退了一笼,结果我们三个人也只吃了七个包子。李苹劝我们再吃点儿,我们都说吃饱了;我让她再吃点儿,她一本正经的说:“保留点儿淑女风范。”然后那三个包子就剩下了没吃。离开时,我先去了门口找老板结账,可是十块钱都递给老板了,李苹又跑过去给老板一张一百的说:“别收他的钱,我来付!”我说:“我这里有零钱,你就别争了。”老板两只手分别拿着我们俩给的钱,看着我们左右为难,然后李苹就十分强悍地从老板手里夺了那十块钱说:“找钱!”当时我彻底被她打败了:刚才你还说保留点儿淑女风范,现在你怎么不保留点儿淑女风范了?老板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从抽屉里找钱给她,她接过找的钱把十块钱又还给了我。
离开包子铺之后,李苹本来说要去哪里玩会儿的,可是胡纪伟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她就送了我们好一段路,我们劝她别送了,劝了好几次才把她劝回去。
李苹回去后,胡纪伟说:“我觉得她长得也不是多好看嘛,还没有王晨晨好看呢。”王晨晨是胡纪伟喜欢的一个女生,长相很清秀,却有种妖里妖娆的气质,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没有跟王晨晨接触过,对她的印象却差到了极点,因为她不仅拒绝了胡纪伟的追求,还拿着胡纪伟写给她的情书向人炫耀;在我看来,这种女生不是蠢就是坏,而且还低俗。所以听到胡纪伟拿李苹跟王晨晨比,我当即十分不满的反驳说:“我觉得她比王晨晨长得好看。”其实在我的心里,王晨晨根本不配跟李苹比,她的长相是不差,可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性格和气质,都比李苹差了太多太多,两人完全没有可比性。胡纪伟应该看出了我的不满,大概是怕我揭他的伤疤,就嘿嘿地笑着打哈哈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情人眼里出西施,眼光不同、眼光不同……”这话我倒也认同,不过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毕竟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评论李苹的长相,而胡纪伟给出的评价实在让我很不满意。
顺利见到了李苹,再加上她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像之前所想的那么糟糕,这让我有些忘乎所以,在接下来又开始去骚扰她了,倒不是重新燃起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意识到了高考过后可能就很难甚至再也见不到她了,留不住她的人,想要给自己多留下点儿回忆;可是我忽略了我们当时的处境,我自己对高考不在乎就没有考虑到李苹在努力备战高考,同时也忘记了李苹当初发出的警告,所以在一系列十分任性自我的努力过后,回忆是留下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
见过李苹之后,我很快给她写了封信,等了将近一个月没等到回信,就又给她写了封信,又等了十来天还是没等到回信,就跑去了南院找她,没有见到她,就给她留了张纸条。接连三次遭受挫折,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然后就化悲伤为文字,不自觉的再次玩起了真情流露的把戏,写了这么一封信: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还记得分开后知道你的地址时我有多么兴奋,诚惶诚恐的立刻就写了封信给你,写好后马上就投递了出去,之后就是苦苦的等待,然而好久之后我才发现那封信你根本不可能收到,因为我把地址写错了。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不知为什么,给你写的信你总是不回。分别后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说回信你写了,当时我心里很奇怪:那我怎么没收到呢?然后你接着刚才的话说不过你没寄。那次见面后我终于收到了你的一封回信,你在信上夸我脸皮变厚了,见了你不再脸红了。其实我根本没变,在特别熟悉的人面前,我一直是不会脸红的。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我写的第一封信是给小妹兔儿的,第一封情书确是给你的。情书在你看到那封向你表白的信半年之前我就写了,可这已经是在我爱上你两年之后了。情书写好后我很兴奋,也很满意,可是却没有勇气寄给你,尽管自己很想。犹豫到了最后,那封情书永远的留给了自己一个人看。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记得那一次我心里烦乱,就写信给你,没想到越写越乱,竟把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写在了上面,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索性将错就错的向你表白了,信写好后就寄了出去。清醒后我感到了害怕,可这次你没有让我担心太久,很快就回信了。你在信上说咱们是好朋友,也只是好朋友,这个结果没我想象的好,也没我想象的坏。那是你第二次给我回信。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那之后我仍然不时给你写信,也许因为你一如往常的很少回信,我的情绪波动很大,想法也变化频繁,有时甚至相互对立。失落、迷茫充满了我的生活,也许是信上这些话说的太多了你才会不搭理我,于是在那时我就说不再给你写信了,然而却没有做到。这让我想到了向你表白的那封信上我说对于“真爱了,还要脸干什么”感到不能理解,这时的背弃承诺让我理解了,是,真爱了,还要脸干什么呢?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然而这么长的时间里我被自己的心给绊住了,甚至想把你也给绊住。现在我真的明白了,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过去的已经找不回来,抓紧时间赶路,一切却还来得及。而对你能做的,只是不再给你写信了。尽管多余,可还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还会有一个人想念着你,有一颗心祝福着你。
事实证明,同样的手段次数用多了就没有效果了,我低估了李苹的定力,把这封信寄出去之后,还是没见到她的回信。
那时候,我的情绪有个特点,只要跌到了谷底,即使没有外力的帮助,也会自动开始向上反弹;所以,虽然一直没有收到李苹的回信,但是我的情绪却没有一直低落下去,而是在低落到一定程度时,突然就开始好转了。接着,仿佛时来运转似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转变了,我不再紧盯着回信的事情耿耿于怀,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新的目标上,而且似乎连老天都跟着转性了,不失时机地送来了一个夹杂着些许别扭的小惊喜。当时,我是真的以为老天转性了,后来才明白,老天还是那个喜欢玩弄自己的老天,看似是在帮自己,其实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希望无限放大,好在希望破灭的时刻彻底玩死自己。
查日历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自己出生的那天是农历的腊月十六、公历的1月15日,宛如一个轮回,自己十九岁生日的时候,那两个连续错开了十八年的日期将会再次成为同一天;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当即决定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去南院找李苹,为自己留下一份终生难忘的回忆。
为了告诉李苹1月15号下午自己会去找她,我提前去了趟南院,没见到她就给她留了这么个纸条:
LP:
凯撒向罗马报告时说:我来了,我看到了,我胜利了。我也来了,我没看到,我走了。之所以没等多长时间,是因为我觉得不大可能见到你了,下次再来吧,就三个星期后的周日(元月15日),到时候再见不到你……见不到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人都见不到又能把你怎么样呢?好了,就这样吧。
李伟
之所以在开头用“LP”作为对李苹的称呼,是因为去南院之前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巧合,李苹和老婆的汉语拼音缩写是一样的,都是“LP”。当时我就想如果到了南院见不到李苹,给她留纸条就称呼她为LP,以后再告诉她这个称呼不是她的名字,而是老婆,那她的反应一定很好玩吧?结果过去之后,还真就如我所愿的把那个称呼用上了。
老天送来的小惊喜,是元旦节假期过后,在去学校的路上给我和李苹安排了一场偶遇。虽然李苹是在镇上跟一个我看着眼熟、却想不起名字的女生一起上的车,虽然那班车上的人很多、一路上我都没能跟她说上话,虽然直到她下车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我才趁机说出下个星期天别乱跑、自己到时候会去找她,虽然她的回应很平淡、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但是毕竟见到了她,再加上当面提醒了她一次,觉得1月15号见到她已经万无一失,所以尽管心里难免有点儿别扭,可是在她下车后我还是挺高兴的,甚至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
接下来可以说是乐极生悲,由于恍恍惚惚地沉浸在下次见到李苹的幻想之中,我在西关十字路口下车之后先是眼瞎似的走错了路,接着又脑子犯浑似的迷了方向,鬼打墙似的在附近转了半天都没找到去北院的路;直到察觉往其中一个方向去的学生模样的人比较多,不去理会自己那些错误的感觉,铁了心的跟着那些人往前走,一直跟到西关桥上感知才突然间恢复正常,完全确定自己走对了路。那一瞬间,我既感到如释重负,又哑然失笑觉得很好玩:李苹真是害死人了,下次见到她一定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等到期待已久的1月15号那天,下午刚放学,我就兴冲冲地去了南院,可是到了三(7)班外面却发现李苹不在教室里。起初,我没有往坏处去想,以为她只是临时有事出去了;等了很久她一直没有出现,我的脑子里才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不会是故意躲出去了吧?不过想到了这种可能,我也没有立刻死心,仍旧耐着性子等了下去。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是依稀记得离开南院的时候天色已晚,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回到北院当即就去教室趴在课桌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如果有人问我,二十岁之前最让我伤心的事情是哪一件,十九岁生日没见到李苹即使不是唯一的答案,至少也是最有可能的几个答案之一;可惜我是个既不记打又不记疼的人,当时固然伤的很深,等到过完年就差不多好了伤疤忘了疼,依旧是以前的那副德性。
尽管当时离高考只有四个月了,我也意识到了不该再继续去打扰李苹的正常生活,可是却根本压制不住自己的本性,还是忍不住给李苹写过一封信、跑去南院找过她两次,好在我的运气差到了极点,写的信或许不出意外的送到了她的手里,两次跑去南院却都没有见到她,直到高考都没有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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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高考过后,我毕业了;以我对李苹的了解,我知道她即使考不上想上的大学也会选择复读,反正肯定不会像我一样直接毕业;虽然再见到她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但是我却本能的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当时的我不知道的是,如果把我和李苹的故事当成是一部小说,当时确实还没有完全结束,可是也就差一个结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