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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那是一年的春天，学校举行舞会，她和顾幸川在众人注视下跳了第一支开场舞。
她喜欢大海，顾幸川在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了自己亲手做的海螺珠项链。
她不爱刺激，愿意陪着顾幸川在港市的环海公路上飙到三百码。
她低血糖很严重，所以顾幸川的口袋里永远有她爱吃的话梅糖。
毕业的时候，有人来给她和顾幸川拍照片，那人让他们亲密一些，顾幸川怕她尴尬主动搂上她的肩膀。那一张拍立得，一直放在她的卡包里。
而手机的屏保也一直是她靠着顾幸川，两人都笑着的自拍。
而她最深爱的人，此刻躺在她的面前。
任凭她怎么喊他的名字，他也永远不会再回答了。
“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苏西子哭着喊他，眼泪大颗大颗掉在顾幸川身上。“你不要不理我。”
“我来了，我来了…你别不理我啊…”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你不是答应我等我来日本，带我去东京玩的吗？”
“顾幸川，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啊？”
苏西子哭到近乎昏阙，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要碎掉了。她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喊顾幸川。祈求他能回答。
顾幸川的葬礼办得很简单，苏西子整个人一直苍白无力站在他身边。
明明是春日，港市冷得有些难受，而富士吉田如果有阳光，就不会冷。
她依旧穿着那身婚纱，只是披了一件姚之艾给她的黑西装。头发只是细细挽起来，耳边簪了一朵白花。
顾远虑和梁初清是在顾幸川去世第二天到达的日本，到底是年纪大抵不住悲伤，梁初清中途晕了三次，几乎一直在酒店歇着。
顾远虑别开眼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只是告诉众人，葬礼结束，他要带顾幸川回港市。
秦止想起顾幸川生前和他说过，他想留在宋惊眠身边。他开口第一次反驳长辈。
“叔父，希望你让他留在这里。”
顾远虑闭了闭双眼，“可是港市才是他的家…”
“放过他吧…这些规矩他守了二十多年，就这一次，也是他最后的念想。”
顾远虑看着远山，眼神悲悯，眼中滑落一滴泪。
“我绝不可能让他留在谁也不认得的地方。”顾远虑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他回家。”
他眼里的坚定不容撼动，秦止还想说，姚之艾拉住他。“阿止，等葬礼结束再商议，顾叔叔现在肯定不能够松口。”
秦止点了点头。
转头看顾远虑，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直站在顾幸川不远处，披着黑色西装，依旧穿着那条绸缎婚纱的苏西子直直走过来跪在顾远虑的面前，目光无神。
“伯父，我求你让他留在这里。”她声音沙哑却又坚定，双目也有了涌动的莹光。
顾远虑看清楚了，她布满血丝的眼里，是眼泪。
“他跟我说过，这个地方，让他感觉到幸福，因为他爱的人在这里，他不会想和宋惊眠分开的。所以我求您，让他留在这里。”
谁也没有想到，曾经的天之骄女，不可一世永远都不会低头的苏西子，此刻跪在顾幸川父亲的面前，求他不要让顾幸川和宋惊眠分离。
她为了她爱的人，放下尊严，只求他能和他的爱人在一起。
“伯父…我真的求你了…我想让他开心一点，让他留在这里，我不想他到最后都不开心…”苏西子哽咽出声，灵堂里静得都能听见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
顾远虑看着苏西子，别过头流泪，他疼得心如刀绞，这是他唯一的孩子。
他也想顾幸川留在他的身边。
“远虑…就让儿子在这吧。”梁初清看见这一幕也落泪，她被陈一搀扶着来到灵堂，整个人依旧虚弱无力。
她走过去牵起顾远虑的手。
“他长大了，不是只属于我们的。他也有自己的追求。就当是我们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情。”
顾远虑听见这席话忍不住哭泣出声，他五十年来从未如此挫败过，他看着顾幸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他再也忍不住抱住妻子。
“阿清…我们没有儿子了。”
梁初清摇了摇头，“儿子在呢，一直都在。”
苏西子转过身朝二人重重的磕了个头，眼泪几乎都要汇成一条河了，她也没有起身。
始终没有忍住，苏西子撕心裂肺哭出声。
她看着顾幸川，她说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顾幸川的葬礼结束后，苏西子送离了所有宾客，自己一个人呆在顾幸川的墓碑旁。
上面刻着，宋惊眠爱夫宋顾幸川之墓。
她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墓地，笑着流泪。
宋惊眠的墓碑上刻了谁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她忽然想到自己。
“宋惊眠，不得不说，我挺羡慕你的。你漂亮，性格好，聪明，善良，最重要的是顾幸川他爱你。后来想想，我也不难受，输给你，我没有怨言。”她知道宋惊眠本身就是真的非常美好的人。“你赢了，顾幸川这辈子归你了。下辈子你能不能和我抢赢那就不一定了。”
苏西子笑了笑，跪坐在顾幸川的墓碑旁。
看见他墓碑上那张温暖的笑脸，苏西子抚了抚，“frank，你怎么也不给我机会和你好好道别呢。”笑着笑着，她就哭了。“这几天，我始终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只是个梦，梦里我时常会到很久之前我们念书的日子，想起我抓不到娃娃，你给我买了一整个娃娃机的玩偶，我们一起逃课，一起打电动，我半夜发高烧心肌炎，你背着我飙车闯红灯到医院。”
苏西子摇了摇头，眼泪滴在台阶上。
“你知道吗，每次我看着你眼睛的时候我都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能一直爱你的。”
“现在你愿不愿意都不管用了。”
“我还是抓不到娃娃，下辈子你也得赔我一个娃娃机的玩偶。”
“我爱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苏西子看着那张照片一遍遍重复。我爱你。
她亲吻顾幸川墓碑上那张照片，她第一次，最后一次亲吻他。
回到港市之后，她休息了几日，忙着让自己的经纪人安排工作。
而她的假期才不到十天。经纪人有些担心她。不仅是她的状态，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苏西子在日本的信息。
苏西子下跪，苏西子吻碑这种词条霸屏在热搜第一依旧三天了。
经纪人推脱掉她的要求，怎么样都得让她休息，或者是出去散心。
苏西子无奈却也接受这样的安排，她这几天几乎都没怎么睡觉。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顾幸川。
她想梦见，却也害怕。
害怕在梦里见到他，思念如海啸。
她打开十多天都没有看的手机翻看各大平台，最多的就是她向顾幸川爸爸下跪和不知道是哪家狗仔拍到的那张她跪坐在顾幸川墓碑前，穿着黑色西装和那件绸缎婚纱吻碑的照片。
有人在下面评论：我是新华的记者，那天我在现场。苏西子下跪是因为她爱的人，她希望他就算去世了也能和自己的爱人留在一个地方，所以跪下来求她爱的人的父亲，我掌握的来消息来看，去世的是顾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而他的爱人是宋峰先生的千金…
底下一群人直呼苏西子是纯爱战神，更有甚者直接发布自己因为苏西子这样行为爆哭的视频。
苏西子亲了亲顾幸川送她的海螺珠，隔着屏幕摸了摸顾幸川的墓碑，眼睛刺痛。
这一辈子的眼泪似乎都快流完了。
凌晨四点，苏西子发送一条微博。
她转发了拍下她亲吻顾幸川墓碑照片配文苏西子吻碑五个字的记者的微博。
配文———
永失所爱。
一年之后，当时苏西子主演的那部电影大获成功，金棕榈，星华奖，华夏奖共同提名最佳女主角。
而华夏和星华，她都拿到了影后的桂冠。
而在演艺界，这是极其震撼的。甚至整个娱乐圈都震动。她的演艺之路一路飙升，从出道开始就在巅峰从未落败。
可星华和华夏的颁奖典礼她都未出席。
仿佛在娱乐圈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一直到金棕榈她穿着一条Chanel高定黑色吊带裙出现在会场内，全场哗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她连红毯都没走，一直到颁奖礼即将开始，才从会场后门入场。
在颁布最佳女主角的时候，台上的颁奖嘉宾还和她开玩笑。
“succi，前两次华夏和星华你都不曾去，如果今天没有获奖呢？”
苏西子笑了一下，“我有自信。”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她摘下了金棕榈的影后的桂冠。
获奖感言还是千篇一律的，一直到她说到最后。
“今天我来其实是因为，我爱的人他希望看见我成为最成功的女演员。我也做到了，我知道他也看见了。”
台下一片掌声，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奖她是真的有资格拿。
苏西子看向天上，笑了。
多年之后，在苏西子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大家都忙着给她过生日，连一向与她不对眼的宋惊棠也来了。
或许是很久没见了，两人都成熟了许多，也不像那个时候见面就吵架拌嘴。
苏西子微笑和她贴面，问她最近怎么样了。
宋惊棠点头说自己挺好的。
秦止和姚之艾带着孩子去夏威夷度假，临走的时候给她送来了一箱玩偶，说是她最喜欢这些，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喜欢玩毛绒玩偶的小姑娘了。
苏西子无语了，因为秦止在夏威夷给她打视频的时候，刚好娃娃送到。
“你不打开看看？”秦止抱着孩子笑着问她。
苏西子耸耸肩，“不都一样的嘛，我不拆。”
“你看看署名是谁。”
苏西子歪着头嗯了一声，拿着手机过去看。
是时光邮局来自十年前的包裹，署名是顾幸川。苏西子一下就呆住了，小心翼翼让助理拿来见到将那张泛黄的快递单轻轻裁剪下来放在自己身边，她手有些颤抖，她不敢拆。
可是她还是拆下来看了。
里面真的是满满一箱娃娃。
有她喜欢的草莓熊，小火龙，可达鸭，Kitty…
那里面有一封泛黄的信，她颤抖着跑进厨房用水果刀小心翼翼拆开上面的火漆。
打开时，却有些犹豫。却也还是打开了。
“succi，展信悦。
我最好的朋友，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两份礼物，想来想去，是不能一起送给你的，不知道你二十八岁还喜不喜欢娃娃，希望你星途璀璨，百岁无忧。
———十八岁的顾幸川”
眼泪差一些就砸在信纸上，她伸手擦掉。
门外宾客满座，厨房里只有苏西子抱着那份信泣不成声。
宋惊棠看着厨房里哭到哽咽的苏西子，拦住一干宾客，站在门口静静看着她。
时隔多年，这也是第二次她见她情绪崩溃，第一次是在顾幸川的葬礼上。
很多时候其实她都很讨厌苏西子，因为她不可一世，十七八岁的时候太过张扬，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苏西子变了，是苏西子见到宋惊眠那一眼，只是一眼。
顾幸川拉着宋惊眠，看着宋惊眠那种眼神，是苏西子从来没有得到过的。那也是宋惊棠第一次在苏西子身上看见了自卑。
自此之后，苏西子变了很多，变得温和，平静，那份不可一世少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