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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点,奈若何准时按下店内门口旁的开关。随着“哗啦啦”的铁皮碰撞声,电动卷帘门缓缓升起,晨光斜掷进芥子,昭告着新的一天开始了。此时的陈生早已左手拎着早餐袋子候在店门外,右手拿着根油条,送到嘴边慢慢地啃。这会店里没来客人,奈若何从柜台后抄出一张折叠桌,大剌剌地摆在门口正前方,又拿了俩小板凳,和陈生一人一张,两人就此坐在门口,啃着油条包子,喝着豆浆,有一搭没一搭地唠。
“我左眼皮老跳,我是不是得去买彩票?”陈生拿了根油条摁进豆浆里。
“我看你是又熬夜玩手机导致的眼部疲劳。”奈若何抢过那根油条,吃得有滋有味。
陈生敢怒不敢言。
奈若何吃了一半,掂着手上的油污直皱眉。祂快步走向洗手台,挤了半手心的洗手液,用力搓洗,确保手上没有任何污垢后才满意地冲掉泡沫。陈生吃得快,这会已经去收拾店内待客了,于是乎奈若何吃完收拾完后只得再度去洗了遍手。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施法来避免这些?陈生曾提出过如上疑问,奈若何的回答是“这样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吃饱了撑的。”
奈若何对此不置可否。
今天是工作日,来店光顾的人寥寥无几。陈生捣鼓了一番电脑上的音乐歌单,选定了从《Sosso》开始播放,而后心满意足地掏出手机开始摸鱼——横竖没什么生意,这会来书店的大多都是光看不买的。何况奈若何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事说过她。
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心虚地抬头瞄了一眼奈若何——
祂不知从哪摸出了张草席,在店内大堂打起了地铺,双手往后脑勺一枕,拿本书随便翻开往脸上一盖,躺得理直气壮无所畏惧。有人进门没看路,踹了祂一脚,祂一声不吭毫无动静,客人看着祂了无生气的反应,道歉的话到了嘴边滚了一下又咽了下去,只觉得这人有病,偏到路中间占地儿。
神经。
在奈若何第二次被人踹到后,陈生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决定请祂挪个地方。“您老好人别挡道,回头给人家拌摔了,您自己是毫发无损,反而害别人搞伤了,到时候又要我去费嘴皮子工夫!”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伶牙俐齿了?”奈若何懒懒地一手,半抬脸上的书,终于给了一点活人的反应。有限的视野让祂看不见陈生忍俊不禁双手抱胸的模样:“您过奖,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那我还真是个好老师。”奈若何将手枕回去,任由失去支撑的书“啪”地一下砸到鼻梁,放大的字再度铺满了祂的视野,晕开在阴影里。
陈生见祂无动于衷,只能无奈摇头,暗自决定晚点去买个醒目的告示牌,以后就搁奈若何边上。
店里的音乐不紧不慢地放着,一个歌单播完,时间也来到了中午。陈生看了眼手表,又瞧了眼外头的大太阳,决定点外卖。
“别点。”地上的奈若何突然冷声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点?”
“饭点了。你要么是直接出门买饭,要么就是拿手机翻外卖。关门。”
“啊?”陈生不明所以,但也只是依照吩咐去做,而奈若何依旧躺着一动不动。
很快店里屈指可数的客人被清空了,陈生整理了一下,正欲转身离开,耳朵却捕捉到了不寻常的声音。她皱眉侧头,全神贯注,分辨出那是细微的“咔嚓”声,像是什么东西裂了……?她忙四下打量,却闻那声音愈发刺耳,似乎来自于脚下。
陈生下意识地低头。地板不知何时出现了或粗或细的裂纹,在白色的地瓷砖上张牙舞爪地爬行,她环顾一圈,裂纹蜿蜒的中心正是奈若何。这时整个芥子开始无规律地颤动,地板破碎得愈发厉害,甚至从奈若何的身下发生了塌陷,又向四周扩散开来。陈生重心不稳,只能踉跄着连连后退,试图远离塌陷中心,直到堪堪扶住柜台。她是不担心奈若何,但她怕得要命,来芥子两个月,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动静,先前都只是小打小闹。
“喂店长你不先出来吗?”柜台紧靠着门边,陈生本想转身就跑,但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决定关怀一下这位看着临危不惧实则喜欢投降认命的店长,只是她意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难得听到你喊我店长。”塌陷带来的失重感没能让奈若何起身,祂已然陷进了坑里,身上的白衫被滚落的砖石糊得灰扑扑的。祂却如同置身事外,语气波澜不惊。“你且去吧,出了芥子就没事了。”
还真是,这么大动静,周遭却没人想着过来看看,芥子的地理位置还不至于偏僻到荒无人烟。陈生余光瞟着店外,但还是不放心,“您就这么躺着吗?”
其实陈生不是第一次遇到异状了。芥子里隔三岔五便会闹出各式各样的动静,要么是气温骤降至冰点或骤升得如火炉,要么是地板莫名其妙被浅水淹没,要么是今天这样的地陷,这也是芥子随时关店的原因。虽然第二天她来时这些异状已经完全消失了,如同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是奈若何从没给出过任何解释,只会让她当场下班,哪怕她当时一再追问。
陈生也想过自己私下调查,某次异状发生时,她下班后找了借口在店里磨蹭,在柜台装模作样收拾东西,却蓦地一阵眩晕,回过神时她已经完完整整地站在店外了。她不信邪,试着硬闯,但也只能在门口原地踏步,分毫不能近。
只要奈若何不想,没有人能进芥子。
地上的坑已经塌得有一人深了,奈若何的声音从底下传出来,有点闷:“走罢。明早带皮蛋瘦肉粥。”
陈生也不犹豫了,跌跌撞撞地冲出店外。在跨出芥子的瞬间,身体的不平衡感完全消失,这反而让她摔了一跤。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回头隔着塑胶门帘看向店内。店里的灯早就被她关了,内部的光景被门帘扭曲得影影绰绰,却岿然不动。白色的地板平铺开来,并未见到什么坑洞,也看不见奈若何的身影。好奇心上来了,陈生想探头瞅瞅,却被奈若何极大声的一句“别进来”呵住,只得一步三回头地悻悻离开。
坑底的奈若何风雨不动安如山。芥子的地陷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这会坑的深度快赶上一层楼的高度了。在不知第几颗石头砸到奈若何腹部时,祂终于动弹了,把书从脸上拿开,合好,规整放在胸前,后把手脚摊开成“大”字,全方位迎接各种掉落物的洗礼。
直到祂听到一声来自于地底的钟声。不知埋藏在何处的铜制大钟震动着,穿透大地的声波被层层削减过,并不洪亮,却无比悠远,如同跨越了时空的远古的长鸣。钟声最后消散在空气中,地陷也终于停止了。灰头土脸的奈若何坐了起来,扑棱了几下,却想到这样像只甩水的狗,失笑,张嘴想放声大笑,又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祂站了起来,一手拿着书,抬头看着陡峭的坑壁,决定徒手爬上去,不用飞的。坑深约摸有十米了。书被祂一手护在身前,祂只能单手攀着边上凸出的石头,一边别扭地用脚蹬坑壁,整体往上发力。奈若何的身体协调性和运动能力还不错,半盏茶的工夫,祂已经爬了三分之一。不料石头松动,祂一时抓不稳没发好力,于是重重地摔了下去,激起一大片烟尘。
奈若何无动于衷地躺着,直到烟尘平息。祂看着坑顶芥子昏暗的天花板,眨了眨眼,决定知难而退。祂拍掉书上的灰尘,一声叹息,身体浮空而起,缓缓升至地面。祂的手下垂,触碰到了冰凉的瓷砖。
于是祂落地了,坐在平整光滑的地面上,身上的灰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地陷只是幻觉。奈若何木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地板。
胸前的书本完好无损。祂如梦初醒般低头翻看,却发现书封书内全是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