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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香榭亭阁。外人看,这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怎知,最是无情帝王家。百年间,皇宫大院的权力争斗、爱恨情仇、阴谋诡谲、权衡算计以及矛盾挣扎。我早就看的腻了,也倦了。
直到有一天,终是耐不住这凡尘寂寞。
“我要跳出樊笼!”
……
我的声音响彻天地,春夜之隔,梨花儿落了满地。
月台、飞檐、牌匾后、斗拱上、门狭落儿……我的头发掉的哪儿都是。就这样,我又出名了。
还因此多了个称谓,人送外号“秃头梨”。
本树发誓那次只是意外,意外而已,都怪风太大。
那些被人类称为“灵魂”的东西,在我们这儿叫神识。
我让圣鸟鸦鸦帮我传话,虔诚的请求萨满抽走我的神识,将其投入六道轮回。
紫禁城中,人尽皆知,她从不做亏本买卖。
于是乎,树树我虎头虎脑的去到坤宁宫,将神识俯于青灯之前,受下一种名叫“索西”的契约,卖给她为期一百年的灵魂…
凭此交换,受她驱使。
“我丑话说在前头,杀人放火的事儿,我可不干……”
签完契约出来后,我从墙角拽了根儿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弯起膝盖蹲在汉白玉花纹的石墩旁抓了抓自己的松松垮垮的衣领。语气倔强,轻松就把心中的忧虑藏的很好,主打一个无畏的气势。
她杵在那儿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掸了掸披肩上的贝壳:“这种事儿从来也不指望你。”
于是又乎,接下来的这一百年里,我被编入了“后勤部门”,说好听点儿叫“后勤部”,大白话儿讲就是变相的“辛者库”。
我时而叹歇。
果然,轮回不是这么好“轮”的,谁家树“轮回”前还得体验一把奴才子都不如的生活……
冬日扫雪、秋日砍柴、春日运送陈酒佳酿……一大堆活儿等着我。每天都过得很是疲惫。但是!一想到我的白月光,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时常沉酣于初见的时光,昏昏沉沉的睡去,有一次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们有过沧海桑田。
美好到,我可一点儿也不想醒过来。
第一个十年,我坚持不懈,任劳任怨的洗了十年的衣服,文渊阁的书架连带暗层和扶梯都被我擦的锃亮。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想着这样,就能快点见到她了。
第二个十年初,我从鸦鸦那里听闻,她早在十年前便嫁为人妻,我躲在后花园哭了好久好久,鸦鸦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辈子不行,咱就等下辈子。
第三个十年,鸦鸦的鸟禽伙伴来信说,她已育有一儿一女,夫妻琴瑟相和,那时我有些认命。心里觉得知晓她过得好,我便好。
第四个十年,我听闻他丈夫在政事上遭遇贬谪,那是我第二次拉下老脸去求萨满,而后又得了三十年的卖身契。萨满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我,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值得吗?我一句话没说,心里却早有了答案。
本树做事儿,只要愿意,便不论结果好坏,不问值得与否。
……
第五个十年和第六个十年,我的暗恋史声名远扬,为它们津津乐道。
与此同时,我接受了来自五湖四海不同物种的嘲笑。当然,万千生灵里也有例外,除了鸦鸦和棠棠,也除了那些百年高龄的树爷爷树奶奶,它们能理解我。
彼时,静斋花雨摇曳,杏花仙无奈的问:“你说你干嘛不好,非得浪费时间在这儿干苦力,我要是你,才不会把心思浪费在一个弱小的凡人身上。”
……
第七个十年,我知晓她儿孙满堂,承欢膝下。
第八个十年,我希望她能够再多活十年,此生有个好圆满。
第九个十年,我得知她与其夫合葬于南山,生同衾,死同穴。
第一个百年,看着自己这副狼狈样子,我告诉自己,再熬一熬,再熬三十年就熬出头了。
……
文华殿的棠棠说,树不比人,人是要一百年,才有一个轮回,有甚者,几百年才能“轮回”,全凭造化,你怎么就敢赌你能遇见她?
我凡事看得乐观,想得开,完全不担心。
棠棠以为我后面三十年就是那么稀里糊涂的签了卖身契吗,老话儿说得好,士别三日,还得刮目相看啊……
整日在萨满中眼皮子底下做事儿,不学个精髓,也学个皮毛,我早已偷偷将她的命数打探齐全。
最后一年,春夏秋冬悄然而过。想到不久后就要离开,心里酸了吧唧的。过往的所有情绪都化为片刻不舍,大雪洋洋洒洒,我走遍了三宫六院……
直到最后一天,我一一拜别了紫禁城里的父老乡亲……忍不住潸然泪下,不过,都是些感动的泪水啦,大家都恭喜我,终于熬出头啦,不负吾百余年的辛劳。
于是,我带着七大姑八大姨的愿景,喜气洋洋的踏上了成人之路,除了没想到,什么时候这投胎办手续竟然也成了一门技术活儿,我真的是排了好久的队。
临到奈何时,一位老婆婆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自称姓孟,秦朝人士,在这里供应了两千多年的茶汤与美酒了。
靠!
没人跟我普及过轮回前还有喝忘川水这一道流程啊!
我才不要,正当我反悔要离开队伍时,一双大手把我推了过去,他凶神恶煞的掐着我的脖子,给我灌了满满当当的三大碗水,呛的我足实难受。
再接着,我就被人猛的一下丢尽了轮回镜里。
……
去你丫的。
老子这一百三十年辛者库的日子白干了!?
忘得一干二净,这样,我还怎么找我的梦中情人?!
伴随着沉重的下坠感,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但为时已晚。
已经呱呱坠地。
……
后来有一说一,这成人之后和我当树那几百年,晒太阳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他们说那个叫什么来着。
“光合作用……”
凡间有句话是这样讲,事死如事生,婆娑晓媚风。
如今的你我,自诩为现代之人,千百年后,也终成古人。
清朝人,他们是忌讳梨花的,可是每年三月,承乾宫的梨花都开的照样绚烂。
枝头迎光绽放的花簇香而不郁,繁而不傲,倩而不俗。
一语成谶后的言不由衷,
被落雪覆盖在朱色城墙之后……
试问,一生能有多少次,
可以与倾心之人共话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