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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舱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弓弦拉紧的“咯吱”声。齐柚迅速吹灭火折子，拉着赵广哲躲入货舱暗格：“大人，跟我来！”
暗格狭窄，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刺鼻的火油味道里夹杂着淡淡的兰香，赵广哲的的大脑一下子混沌，但外面嘈杂的金属器械又将他拉回茶船的暗格空间。
密集的箭雨穿透舱板，其中几支带着火油，瞬间点燃了堆放的茶砖。火势迅速蔓延，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走！”赵广哲一把拉住齐柚的手，踹开暗格后门。
两人冲出船舱，迎面撞上三名黑衣死士。赵广哲挥刀迎战，刀光如电，瞬间斩断一人手臂。齐柚则抓起一把茶砖，狠狠砸向另一人的面门。
“跳！”赵广哲低喝一声，拉着齐柚跃入冰冷的汴河。
身后，茶船在火光中轰然炸裂，烈焰冲天而起。齐柚回头望去，眼中映出熊熊火光，也映出赵广哲湿漉漉的侧脸。
“大人，”她低声道，“那些尸体……”
赵广哲的脸色如像寒夜的刺骨冰。
此处的异样引来大批官兵，未能得手的刺客也逃逸的不见踪影，赶来的官兵将湖中二人打捞起。烧断的船只像断气的巨兽沉入湖中。
转冬的寒风带着水汽更加刺骨，赵广哲扯下身上的被赶来的下属披上的白狐斗篷，盖在了浑身颤抖的齐柚身上。
“今晚怕是不太平，你的家人已经被我妥善安排在刑部牢房，我会保证他们的安全，夜色已晚，你先同我回府。”赵广哲厉声道。
齐柚深知其中厉害，蔫了吧唧的跟在赵广哲后面，同乘马车。马车穿过繁华的汴京街道，最终停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赵府的府门高耸，朱漆大门上镶嵌着铜钉，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刑部尚书府”五个大字，笔力遒劲，气势逼人。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狮眼圆睁，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踏入府门，迎面是一座青石铺就的庭院。庭院两侧种着几株高大的松柏，枝叶繁茂，即使在寒冬也显得苍翠欲滴。松柏下摆放着几块奇石，形态各异，仿佛天然的屏风，将庭院分割成数个独立的空间。
穿过庭院，是一条曲折的回廊。回廊的栏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每隔几步便挂着一盏琉璃灯，灯罩上绘着梅兰竹菊四君子，显得雅致而不失庄重。回廊两侧种满了梅花，此时正值初冬，梅枝上已缀满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暗香浮动。
回廊尽头是赵府的正厅。正厅的门窗皆用上好的楠木制成，雕工精细，门楣上悬挂着一幅匾额，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字迹刚劲有力，显然是赵广哲的亲笔。厅内陈设简洁却不失大气，正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齐柚被安置在正厅右侧的偏房。偏房内陈设简单却不失温馨，床上铺着厚厚的锦被，床边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放着一盏琉璃灯和一套茶具。窗边放着一盆水仙，花苞初绽，清香四溢。
偏房后是一处小院，院内种着几株桂花树，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此时正值初冬，桂花的香气已淡，但院中的静谧却让人心旷神怡。
房内的炭火燃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寒意。齐柚裹着赵广哲的银白狐毛斗篷，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斗篷边缘的银丝莽纹的绣文。
一名年长的婢女端着热茶走进来，笑眯眯地说道：“姑娘，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大人可是头一回带女子回府呢。”
齐柚接过茶碗，微微一愣：“头一回？”
“是啊，”婢女压低声音，眼中带着几分揶揄，“咱们大人平日里不近女色，府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今日却亲自带姑娘回来，还把自己的斗篷给了姑娘，可见大人对姑娘是上了心的。”
齐柚的脸微微发烫，连忙摇头：“嬷嬷误会了，大人只是……只是因案情需要，才暂时安置我在此。”
婢女笑而不语，收拾好茶具后便退了出去。齐柚坐在床边，心中却难以平静。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碗，茶汤中倒映出自己略显苍白的脸。
次日清晨，赵广哲带着齐柚前往茶马司查案。茶马司的官员见赵广哲亲自前来，不敢怠慢，连忙取出登记簿供其查阅。
“大人，这三名死者确实是茶马司的编外人员，但他们是近日才登记入册的。”茶马司主事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至于他们的来历，我们也不甚清楚，只是按规矩收了他们的身份文书，便让他们按照文书登记的茶船收缴税银。”
赵广哲翻看着登记簿，眉头紧锁：“身份文书呢？”
“这……”主事面露难色，“他们的文书在案发后就不见了，许是被人偷走了。”
赵广哲合上登记簿。
回到大理寺书房，赵广哲与齐柚对坐案前，桌上摊开了一堆案卷和证物。
“死者鞋底的红土与林家特供的赭红染料一致，但仅凭这一点，无法直接指认林家。”赵广哲沉声道，“昨夜的刺客都是死士，也无从辨别身份。”
齐柚提起死者身上发现的鎏金茶符，思索道：“大人，那三名死者是茶马司编外人员，不可能拿到可在茶马古道免检通行，见符如见茶马司提举的鎏金茶符。“
赵广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死者的毒药‘牵机引’来自西夏。”
齐柚突然跪地道：“大人，我齐家只是普通商户，如今此事已然与我齐家无关。我斗胆，求大人给我齐家谋取生路，日后赵大人有用到我齐家的地方，定当涌泉相报。”
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在刑部卷宗库的青砖地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两道影子被窗棂割成零落的墨块。齐柚跪在摇曳的烛芯投下的光晕边缘，素色裙裾浸在暗处，像一捧将熄的雪。
“咔嗒“，赵广哲的错金算盘撞上铜壶，惊起檐角宿鸦。他俯视着齐柚发间那支断过又接的紫竹簪。
铜壶忽地长鸣，水汽掀开壶盖。壶中沸腾的正是林家茶船运来的雪山融水。她鬼使神差的握住他悬在空中的手，指腹按上他虎口那道新月疤。
她仰起的脖颈绷成瓷器的弧度，喉间那颗朱砂痣在烛火中似将滴血，“大人。“
寒风突然撞开漏窗，案头《西夏边关舆图》哗啦翻卷，露出夹层的茶染密信。十七盏气死风灯自梁上垂下，赵广哲的蟒纹官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齐柚的膝盖在青砖上碾出更深的阴影：“今日之后，汴京城只会记得齐家是赵大人棋盘上的卒子。“
赵广哲悠悠道：“我要的不是卒子。“水汽漫上，形成迷雾，使两人的对视若隐若现。
“同盟。“齐柚道。
更鼓声穿透水汽，汴河方向传来茶船起锚的号子。赵广哲看着掌心残留的余温，忽然想起那日鬼市初见她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