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吧【m.yqxsb.com】第一时间更新《未信与》最新章节。
赖布衣走到身边悄悄问苏洵:“今天在城门前接你的是什么人?”
赖布衣这一问倒把苏明允的雅兴打断了。苏贤良豪爽答道:“陈延年?陌上花开缓缓归,书中乐事时时春,我们是同年皇城司,平日里读经写诗,研习文献,可与渔樵闲话家常,可与山僧对弈斗茗,汴京一别,七年未见,今日得遇,必相伴余生片刻不离。”
赖布衣善于奇门相术,善于面相之术,能洞察人心,他坐在肩舆里,迎着扑面吹来的凉风,清凉凉的,赖布衣心头不禁先是一怔,进退两难,素来谨慎,并无过错,思虑良久,微微点头,思量了一下接着说:“我觉得太守,知府这些个人和他们打交道,小心为妙。”
赖布衣一语出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苏洵面色阴沉,素日看赖布衣心里挺踏实的,忽听话锋一变心里猛得一颤,心里猜测赖相师心思颇重,阴谋甚深。赖布衣觉得这话说的有点突兀,一边叫苦一边叫皂隶打热水来,让他洗脸洗脚。赖布衣勉强依傍着柜台坐下发了一阵呆,回过神来含沙射影地向苏洵解析了太守乱圈乱换民田的邪风,视百姓如草芥。赖布衣素来讨厌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苏洵听了这几句话,如堕云雾。从旁插言道:“皎性自洁,袖里清风,倒正合了儒生身份,终生受用不尽。”
赖布衣闻言,顿时语塞,正思如何对答,有趣的是,没接着往下讲。插科打诨道:“入城做贼,算不算祸国殃民!”苏洵却不动声色,问道:“先生下一步作何打算?”他沉吟了一下,却是漫不经心一边用温毛巾擦脸,一边又说道:“国家取贤纳才,策卷帘官入仕,我又有何权势诋毁朝廷!”尽管如此想,口里却一声也不敢再言语。瞬间前堂里一片死寂。正说着,苏洵已经笑吟吟地从后寝出来,忙上前见礼道:“多谢吉言,步步行来,步步蹉跌,大不了叫他们割了‘韭菜’去!”
自从史虞姝去世以后,苏洵就像断了弦的琴瑟,梦想破灭后差点陷入歧途,家庭和事业一度陷入僵局,经历过低谷期的人最后都沉默寡言了。程夫人是苏洵的续弦,也就是我们说的第二任妻子,苏洵对前任念念不忘,两人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苏翁因为女儿的事和程夫人娘家关系紧张起来,翁在宋代代表是中老年人,这里的苏翁是对苏洵父亲苏序的尊称。内兄宠妾灭妻,纵情淫乐,伤风败德使他的性格变得异常暴躁,以前对夫人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苏洵经此一事,夫妻两人关系破裂,苏洵那厮真是无礼,要绑妻子投河。原因是苏洵的父亲苏序把苏洵的妹妹许配给了程夫人的长兄,但是苏小妹在程家并不快乐。苏歆潼经常受程家人折磨,不久便郁郁含恨而终。苏小妹的去世激起苏洵的恼怒,似乎认为苏小妹的丈夫程有才是个王八蛋。此仇恨过度到了两家人的恩怨。苏序委托儿子苏洵写了一首诗,暗含毒狠的字眼儿,苏序为亡女之死而自责,苏洵为妹妹之死而不忿。苏洵编了一个家谱,刻在石头上,上面立了一个亭子。为庆祝此一盛事,他把苏姓全族请到苏家祠堂,他要在全族面前,当众谴责他妻子家。在全族人已经奠酒祭告祖先之后,苏洵向族人含沙射影暗指他妻子的兄长程有才——代表一个豪门,程文应之子程有才道德沦丧;把幼侄赶走,独霸了家产;宠妾灭妻,纵情淫乐,伤风败德;父子共同宴饮喧哗,家中妇女丑名远播;程有才是多重身份集于一身的恶霸、官吏、富商,上至朝廷、官府,下到豪门大户、地痞恶棍都有他的身影,两性于闺房、穿梭于宴席、流连于妓院。他娶了苏小妹。又骗了有夫之妇胡贞儿,并把婢女颉惠儿也收入房中。又贿赂了巴郡太守,做了成都州府“检校都监”,掌管本城厢军的屯驻、训练、军器和差役等事务。又通过官府竞标酿酒机构,购买酒曲后自行酿酒。宋朝法律明文规定,限制民间酿酒,只能通过官酒来创造税收。私卖官酒轻则严加处罚,重则抄家灭门。他罔顾法律更是勾结官吏,贪赃枉法,霸占民女,纵欲无度。锦江路前门街有一家叫彩凤楼的酒肆,门头搭建高大的彩画欢门,门前设红绿杈子和漂亮的帘幕,并装饰有贴金红纱栀子灯。装潢奢华。高级的栀子灯,是用玻璃烧制而成。一到晚上,灯火辉煌,有浓妆艳抹的数十位歌妓聚在主廊,等候酒客的召唤。作为当地的酒楼之首,这是唯一一座提供色情服务的酒店,叫作艾酒店,酒店包间中暗自设有床铺。这类酒店的标识是“门首红栀子灯上,不以晴雨,必用箬盖之,以为记认”,识别的关键并非栀子灯,因为所有的酒店门口都有栀子灯,而是栀子灯上是否时时盖着箬竹编成的灯罩。从当地政府部门购买酒曲后自行酿酒的酒家叫作正店。脚店自己不酿酒,是向正店采购酒后零卖,算是正店的经销商。“彩凤酒楼”每年向政府采购酒曲五万斤,为政府上缴不少现钱,是当时的“明星企业”。
苏洵眼中的程氏一家人更是势利小人,欺下媚上,嫌贫爱富;家中车辆光亮照眼,贫穷的邻人为之侧目而视,他家金钱与官场的势力可以左右官府,他家是三十里大盗。专干鸡鸣狗盗之事,苏洵说自己不敢明着告诉乡亲们,只能以泄私愤的方式警戒族人。这惊人的举动一露,可算是把妻子的娘家人得罪到底了,不过他已经准备与这门亲戚根本断绝关系,所以他又告诉家人不准与这家亲戚来往。苏洵对豪门的挑战与当众对豪门的谴责,略微显示出他激烈的性格,他疾恶如仇,有仇必报。
程夫人本是大理寺丞程文应的女儿,程家在眉山号称富豪,而苏家原本只是中产,加之苏洵年轻的时候游荡不学,名声实在不怎么样,然而程文应却有慧眼,看出苏洵非比常人,硬是把府上千金嫁给苏洵。应该说程文应看人的本事没有错,可惜对于人的时运,程老先生却看不透。
庚子年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年份,在这一年,上天终于准备抛弃苏洵了,他给苏家带来了两个灾难,同时也给苏洵挖了一个墓坑,并写好了墓志铭:生死有悲,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不知有生死之悲。难成为人子人父。此刻他陷入了绝望。长女次女前后夭折,又经陈太守整治,官场失意,父亲离世,家道中落。三儿早誓,悲从中来,多重打击,让苏洵一蹶不振。从此堕落,整天买醉,借酒消愁。
就在二十五岁这年与早前的酒肉朋友断了来往,回到家里闭门读书,对夫人许诺定要考个官儿来做。哪知苦读两年进京赴试,竟然名落孙山。
若是旁人,二十五岁才知道用功已经有些迟了,科考落第更是颓丧。可苏洵真是与众不同,受挫之后反而振作起来,把从前的文稿诗词一把火烧尽,从此闭门不出,专心苦读,苏洵却忽然脱颖而出!再做文章,下笔雄壮俊伟如江河奔涌、星辰耀然,看过苏洵文章的人无不宾服。不几年功夫,半个大宋朝都知道。蜀中出了一位文章锦绣的“苏老泉”。自二十五岁恍然大悟,到二十七岁闭门苦读,三十多岁出关结交文友,一夜间名动川中,苏洵用自己的文章告诉天下人,岳父、贤妻没有错看他这个人才。可苏洵那刚烈古怪的脾气却丝毫未改,认为以自己的才华实在没必要和学子们一样去考什么科举,于是离蜀进京,想直接得一个官职。可是做官哪有这么简单?钻营几年没有结果。最后苏洵被老朋友劝着哄着好歹又参加了一次“茂材异等试”,这并不是正式科举,而是朝廷专为山野遗贤准备的特殊考试,本以为自己的才华必然一试即中,哪知又一次名落孙山。
科举,一半靠才华,一半靠运气。正应了吕蒙正的那句话,吕蒙正乃当朝开封府推官吕夷简叔父贤能宰相吕圣功。
吕相曾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先贫而后富,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
落魄才子苏洵的才华横溢早就够了,可运气差那么一筹,山野遗贤又未考中,气急败坏,从此发誓不再应考,而是和当年一样,游历四方,结交朋友,增长阅历,经过几年的沉淀,名气越来越大。
在峨眉山,当年和现在一样,旅客可以乘一小舟自玻璃江逆流而上直到眉山。玻璃江因其水色而得名,因为在冬季,水色晶莹深蓝;夏季之时,急流自山峦间奔流而至,水色深黄。玻璃江为岷江一支流,因眉山位于乐山与成都两地之间,凡欲赴成都之旅客,必须经过眉山。若坐帆船上行,可以看见蟆颐山临江而立。山势低而圆,与江苏之山形状相似。此处即是眉山。幸亏战国时代李冰的治水天才,当地才有完整的水利灌溉沟渠,千余年来,在良好维护之下,始终功能完好,使川西地区千年来沃野千里,永无水患。蟆颐山的小山丘下,稻田、果园、菜圃,构成广漠的一带平原,竹林与矮小的棕树则点缀处。自南方进入眉山镇,沿着整洁的石板路走,便可到达城镇的中心。
要进峨眉山先到眉山县。当地百姓还记得这位“苏贤良”,见他又来了,都觉得这次必能得雨,一传十十传百,一天功夫就聚了两三百人,都要追随苏氏贤良进山。苏贤良既好面子又好热闹,也不推辞,就带着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登上峨眉山,照例设坛做法献上青词,等了好久,瓦蓝的天空中连一丝云彩都看不见。苏洵不甘心,又在山上道观里住了三天,结果天天都是响晴白日,半个雨星儿也没求下来。
这样的心,求不到雨!
运气这东西真有意思,说个顺遂,一顺百顺;说个不顺,处处是坎儿。现在苏洵运气欠佳,连天池里的龙王都不拿他当回事了。雨求不到,只好灰溜溜地下山。刚走到半山腰,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人立脚不稳,那些跟随来求雨的百姓都慌了神,认为是山神发怒,得赶紧找地方避风。苏洵被龙王坑了一回,心里正不痛快,听说山神也来找他的麻烦,气得指着山峰大吼:“我的命由上天掌握,小小山神能奈我何!你弄些风来唬我,老子才不怕你,有本事把风吹得更猛烈些吧!”不听众人劝说只管走自己的路,连滚带爬走下山来,好歹也没出事,气呼呼地回到眉山县衙,刚进二堂,一个穿黑袍的大汉迎上来笑道:“苏贤良这时候才回来,让我好等!”定睛一看,正是曾经和自己在皇宫做皇城司的老朋友张方平。
那年苏洵十八岁,设法混进了皇宫应聘了皇城司。本来打算做掌宫城内侍,怎奈实力有限。为了能够接近那些集贤殿大学士官家们投桃报李广结门路,这对于他来说,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与其他二三十名同时入宫的孩子一起接受宫廷礼仪规章的教育,涉及到重要之处,负责教导的内侍殿头会请两省内侍诸司勾当官来为他们具体讲解。皇城诸门一待天黑必须关闭,日出之前绝不可擅开。”说这话的人是勾当内东门张大椿。出入内宫多要经由内东门,勾当内东门掌宫禁人、物出入,对执掌宫禁的宿卫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官职。苏洵那时才刚满二十岁,以此年龄出任此职的人不多,而他神情淡泊,略无矜色,说话的语气亦很温和。苏洵另留意到,那天前来崇政殿授课讲学的内臣中,他穿的衣服颜色最为暗旧,像是穿了多年的,然而却洗得很干净。
“若确有要事,必须夜开宫门者,皆应有墨敕鱼符。”张大椿继续解释其下程序:“受敕人要先写下时间、详细事由、需要开启的宫门名称及出入的人数、身份,送至中书门下。自监门大将军以下,守门的相关人等阅后要诣阁覆奏,得官家御批,才可请掌管宫门钥匙的内臣届时前来开门。”
入内侍对皇城司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官职,能在宫中遇到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苏洵知道他们现在只是尚无品秩的小小皇城司,内侍小黄门都要比他们高一阶,但就是不明白为何入内门下内侍省的内侍皇城使值得特别尊重。“因为他们是拱卫皇城,保护圣上、娘娘、公主的禁卫军!随便在主子跟前煽煽风,不法大臣可就有好果子吃了。”张大椿郁闷地说:“我当年犯懒,没留心学习礼仪,才没被分往入内内侍省做皇城使。”
从中书门下回来后,张大椿向众皇城司逐一解释入内内侍省诸司的重要之处:“那些直接入官家寝殿或皇后、诸娘子及公主位护卫的禁军,说全是自后省选出。另外后省所辖诸司也都不简单呐:御药院,掌按验医药方书,修合药剂,以待进御及供奉禁中之用,是最受宫中人尊重的,非有功之内臣不能任‘领御药院’;内东门司,掌宫禁人物出入,不但可以限制出行之事,若发现有人携带可疑物品,还可以直接提交皇城司处理或禀告中书门下,有他们监管,连官家都不敢随意赏人财物;合同凭由司,掌禁中宣索之物,给其凭据,凡特旨赐予,则开列赐物名称数量,交付掌御库之司取出,官家赏赐的东西要经由他们兑现,谁敢得罪?龙图、于昌、宝文阁,掌藏祖宗文章、图籍及符瑞宝玩,都是极贵重之物,在那儿任职的内臣自然身份也另有不同。”
“门下内侍省不也是为官家办事的么?何以定要分两省高下?”张方平问他。
“大不同,有高下!”张大椿迭声说:“看看前省诸司干的都是些什么事:管勾往来国信所,掌契丹使臣交聘之事,虽平日倒清闲,但与宫中人无关,也就无人巴结;后苑勾当官,掌宫中苑囿、池沼、台殿园艺杂饰,以备官家娘娘游幸,在其下任职的人其实也就是一批工匠园丁;造作所,掌制造禁中及皇属婚娶的物器,都是干粗活的;军头引见司,掌供奉便殿禁卫诸军入见之事,相当于带路的;我们所属的翰林院下辖天文、书艺、图画、医官四局,掌观测天象、翰墨、绘画、医药等事,虽说略好一些,但我们书法再好,至多也就是在书院待诏们手下干些誊录的活儿,连内宫的边都沾不到……”
张方平默然,心驰神往,又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而且,两省中人的俸禄也不一样呢。就拿两省都有的供奉官来说,我们前省的供奉官月俸是十千,春、冬绢各五匹,冬加绵二十两,而后省的就有十二千,春绢五匹,冬七匹,绵三十两……若后省的官出了缺,拿前省的补上,那就是升迁了,获补的人通常都会笑得合不拢嘴……你看门下后省的官儿们穿得一个比一个光鲜……”
“也不是,”我想起一人:“晏同叔,晏先生就穿得很朴素。”
张大椿一时也无语,挠头想想,道:“可能是他想攒钱,所以节俭度日。”
经苏洵一提,张大椿忽然对他又好奇起来,问道:“你知道么?听说你要调去应天府书院是晏先生建议的。真奇怪,他对你不是挺好的么?他为何不让你去门下省学习?”
苏洵傻傻一笑道:“我也这样想,大概是觉得这里更适合我。”
张大椿鄙夷地摇摇头,瞧苏洵的眼神分明是说“孺子不可教也”。
人生有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今天的苏贤良百事不顺烦闷至极,想不到遇上一位好朋友,大喜过望,忙问:“子轩怎么在这里?”
张方平笑道:“我在眉州做了三年的杀猪屠夫。去年金盆洗手,这次到蜀地眉州县办事正在等候公文,听说峨眉山一带山川秀美,特来此地一游,正好明允兄也到峨眉山求雨,就想和你同游,哪知贤弟进了山就不肯出来,害我在县里等你等了三天。”张方平这个人才学出众魄力十足,苏洵感叹和他相处总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
苏洵二十七岁那年经历人生低谷期后幡然醒悟,从此走上了正道,可他这一闭门苦读,家里的事全扔给了程夫人,苏家本就不富裕,如今更是每况愈下,自从遭人陷害,仕途终止。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先后夭折,苏洵的脾气异常暴躁,对夫人很少体恤,心里不痛快就吵闹责骂,冷言冷语,面对这么个丈夫程夫人毫无办法,只能把泪水往肚里吞,自己平时做些生意补贴家用,好歹养活了一家子。
苏洵性子越怪,脾气越坏,对夫人越不体恤,而程夫人一味顺从,忍辱负重,绝不与丈夫争执,无形中又放纵了苏洵的脾气,越发对夫人不假辞色。苏洵囊中羞涩,没有盘缠,趁妻子不备,只敢暗中出手,行鼠窃狗偷之事,窃取财物邀请狐朋狗友在酒馆吃喝,那帮狐朋狗友酒足饭饱后对着苏洵一顿羞辱,更可气还让苏洵趴在桌子底下学狗叫。苏洵则更无辜的汪汪叫了起来。
突然有个街坊邻居发现了他,那人结结巴巴地说:“我从家里来眉州府贩绸缎,顺便给苏少爷稍个信儿:苏老爷辞世了。”苏洵得到凶信后怒气冲天,眼神中透出无比凄厉的杀气,旋即杀气腾腾着急忙慌一路小跑回家奔丧。回家奔丧,只见屋漏篱倒,仆佣皆散,再也见不到先父的音容笑貌,只剩一口冷冰冰的黑漆棺材架在耳房里,这才明白苏翁独立支撑的是一份艰难家业。父亲去世后苏洵没有把父亲葬在祖籍,而是托人变卖家里的田产财物,尽快筹了一笔钱,在雅安镇山下的老翁井旁买了一块墓地安葬了先考,然后拿出钱来请高手匠人塑了观世音、大势至、天藏、地藏、解冤结、引路王者六尊佛像,全部施舍给眉山县城里的极乐院,放在如来堂里供养,专为先考超度。
此时的苏家上下一片愁云惨雾,苏洵办事莽撞愣忡,根本不与家人商量,眼看先考已经安葬,而苏家上下仍然一团乱麻,无人出来整理家业,已经到了将败不败的边缘,程夫人忧心如焚。可她知道老公的脾气,也不敢劝,没办法,只好托人带信给在峨眉山云清观的道士赖布衣,请他到眉山走一遭,一来慰问苏洵,二来提议把苏洵接到云清观暂住。苏洵方寸正乱,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于是程夫人雇了一辆骡车,打发苏洵离开眉山跑到云清观躲清静去了。
苏洵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偏激执拗,以前他只知道读书考功名,无心经营家业,如今家道中落,几乎是倾家荡产的地步。要不是夫人操持家业,维持生计。苏洵有可能会沦为史学上最有才学的乞丐。也许此时苏洵已经暗下决心要离开家乡,离开这个人人都知道他年轻时的底细、逼得他不得不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而苦争苦斗的眉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