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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几个官兵。
人不多。一共六个。已经只有几步远的距离。
打头的膀宽腰粗，整个人比当过御前带刀侍卫的应能还大一圈，虎目圆睁，一手卡腰，一手握着大刀。
应天瞅瞅东门石：叔，你们快走！
“走啥呢？”东门石抬头瞅一眼来人，伸出俩个手指挑挑烧的正旺的纸钱，慢慢站了起来，拍打下手上的灰烬，双手合十，闭目喃喃自语。然后瞅瞅依然跪在墓碑前专心致志描字的圆通法师，淡淡一笑，“既然邂逅了，那就是缘分。出家人焉能不见？”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圆通法师头都没回，依然专心致志描着墓碑上的字。“福兮，祸兮，该来的缘分，躲不掉，该走的缘分，留不住。”
“应能，照顾好圆通法师。打好下手。”东门石朝应能使个眼色。
应能心领神会走近供坛跟：圆通法师，您歇会，俺来。
圆通法师只是摇摇头，依然专心致志描着墓碑上的字。
“阿弥陀佛！”东门石双手作揖，挡在了官兵面前，微微颌首，不卑不亢，“贫僧有礼了。恕贫僧冒昧，敢问施主是……”东门石从小就跟着师傅练功习武，按说几个官兵来了，他应该老远就能听到脚步声，但他竟没有发现官兵已经到了眼皮子底下，这一方面是将将他一心在烧纸，另一方面也说明这几个官兵绝不是一般的等闲之辈。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些官兵是……
“……”几个官兵没一个吱声。
“咋？哑巴啦？”应天冲着打头的喊。
“……”打头的还是没吭声，只是下意识地朝西北方向的山坡上看。
说来也是奇怪。招兵圪台周围的山，除了招兵圪台满地都是石头，其它的山都是郁郁葱葱，不光有树，还有灌木丛，就连招兵圪台东面的山坡也是郁郁葱葱。只是东坡已经是临省的地界。
东门石跟着打头的官兵目光也看向西北方向。果然发现：林间山路上前后有一溜马车，一顶是银顶黄盖红帏的，一顶是银顶皂色盖帏的，另外还有两顶是绿色的。还有一个人着急忙慌的已经下到了坡底。走手身材都很熟悉。
东门石暗暗叫苦。他虽然没有在朝为过官，但是官轿的规格他还是知道的。银顶黄盖红帏的那是王爷的轿子，银顶皂色盖帏，那也只有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才能享用。他立马想到了俩个人？
头前跑的人越走越近。果然是夜格黑来将将见过的沈王府的管家朱末。
“阿弥陀佛。”东门石双手合十，“贫僧本圄见过施主。”
朱末也是双手作揖：“本圄大师，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大师饶恕。”压低声音，“他，他来了。”
东门石心里一咯噔。将将瞅见轿子的规格，他就猜到了。他怀疑过，但真没想到左侍郎胡濙今天会……
朱末喘口气，朝打头的官兵摆摆手：赶快带人去接王爷。
几个官兵走了。
朱末擦擦头上的汗，瞅瞅众人，特别是瞅见圆通法师还在专心致志描字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转向东门石，无奈地长叹口气：本圄法师，看来俺夜格黑来这趟是白跑喽。沈王爷将将在路上还念叨这事呢？这，这……
“朱管家，你不是说你们沈王爷夜格黑来陪那个狗什么，”应天插了话。但没把话说完。应天并不傻。虽然朱管家跟他也很熟，但人家毕竟是沈王府的人，当着官家的人，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他可不敢瞎秃噜。
“是侍郎。左侍郎。”应能也说了话。
“行啦。”姮娥嗔怒地，“你要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应能无趣地挠挠的脑。
“本圄大师，这事本来俺们王爷是定好了的。夜格黑来，先在德风酒楼给左侍郎胡老爷接风洗尘，然后再去豆腐圪廊[注：1]，莲花池，逛夜景，”朱管家一脸无奈，“可王爷和胡老爷谈的投机，自然也就喝的不少，后来，左侍郎老爷喝多了，自然就只好打道回府。可今一早，左侍郎老爷非吵吵着要来招兵圪台，起先王爷还拦着胡老爷，可后来，胡老爷说是奉旨凭吊，还说，就是要赶在十月一这天，还说，当年先皇洪武帝……”
东门石心里一咯噔。当年朱元璋兵败大阳府后，曾经在招兵圪台呆过，这事，他不光听干爹讲过，而且后来发生的事……
“本圄大师，”朱末一脸无奈，长叹口气，“左侍郎胡老爷说是奉旨，俺们王爷也只好从命。不过，这一路上，俺们王爷可是……”朱末没把话说完。朱末是跟着沈王从京城来天州就藩的。这些年，他跟着沈王来过不知多少回东山寺，也在沈王府接待过好多次本圄大师，虽然他不太清楚沈王和本圄大师到底是啥关系，但他早看出来了俩人绝不是一般的王爷和大师之间的关系。别的不说，就说夜格黑来，沈王让他来回跑几十里道就为了传几句话；还有，今早左侍郎和沈王定下凭吊招兵圪台时，天才刚麻麻亮，可从沈王府出来时，天都大亮了；还有，本来胡老爷是要微服出行骑马的，可沈王却说，既然是奉旨凭吊就得按皇家的礼制规格；还有，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虽然每次停车，沈王都找的理由冠冕堂皇，……；尽管他不明白沈王为啥这么做，但他明白沈王无非是在……；作为王府的管家，他不能明说，可王爷的好意，他得让本圄大师明白。
“阿弥陀佛。沈施主的好意，贫僧万分感激。”朱管家虽然没把话说完，但东门石听出来了，沈王这是在帮自己，尽管他也不明白沈王为啥这么做？
“阿弥陀佛！”圆通法师接了话，“施主，我佛说: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既然邂逅了，那就是缘分。”瞅瞅东门石，“本圄大师，该来的缘分，躲不掉，该走的缘分，留不住。还是一切随缘吧！”
“圆通法师既然这么说，那，那就一切随缘吧！”朱末也是双手合十，“那，老奴这就回去回禀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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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圪廊：天州方言。胡同。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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