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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依旧沉默地站在不远处,像一尊忠诚的石像,守护着这片悲伤之地,也守护着几乎被击垮的我。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偶尔因为山风凛冽而轻轻咳嗽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一轮清冷的月亮爬上东山,将惨白的光辉洒满山顶,我才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稍稍挣脱。我动了动几乎僵硬的身体,撑着地面,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腿脚因为久坐而麻木,传来一阵针刺般的酸麻感。
“九哥,”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在夜风中飘散,“回去吧。”
陈九立刻应了一声,快步上前,想要搀扶我,被我轻轻摆手拒绝了。
我还能走。
我必须自己走回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更加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无形的镣铐。
月光下的山林影影绰绰,仿佛隐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我没有再回头去看那四个坟包,怕再多看一眼,刚刚筑起的一点脆弱心理防线又会彻底崩溃。
回到山脚,坐上陈九那辆黑色的轿车,车内狭小的空间反而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陈九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我们依旧一路无话,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
回到那座位于别墅区的小院时,已是深夜。
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的灯光。
推门进去,只见齐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望着星空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那几块已经找回的金箍棒碎片,碎片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苏雅则在厨房里忙碌着,传来锅碗瓢盆的轻微响动和食物的香气。黑疫使依旧在他那个角落的石凳上,仿佛从未移动过,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淡淡的枯寂气息,似乎比之前柔和了一些。
我的归来,让院子里的气氛微微一动。
齐天立刻从藤椅上弹了起来,猴眼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看到我虽然脸色苍白、眼神疲惫,但似乎情绪稳定了一些,他明显松了口气,但嘴上却嘟囔着:“还以为你被山里的女鬼拐跑了呢,这么晚才回来!”
苏雅也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担忧,看到我安然无恙,才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轻声道:“回来了?饿了吧?我煮了点粥,炒了几个小菜,马上就好。”
黑疫使虽然没有动作,但我能感觉到他那笼罩在黑袍下的目光,也落在了我身上。
这种熟悉的、带着烟火气的关切,像一股暖流,悄然融化着我心头的冰霜。
我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嗯,回来了。有点饿。”
围坐在院中的小石桌旁,桌上摆着苏雅做的简单却热气腾腾的饭菜——清粥,几样清淡小炒,还有一碟她亲手腌制的酱菜。
没有人提起山上的事,也没有人问起赵云。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个沉重的话题,只是默默地吃着饭。气氛有些沉闷,但比起之前的死寂,多了几分活气。
吃完饭,苏雅收拾着碗筷,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是时候谈谈未来了。悲伤需要沉淀,但活着的人,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
“各位,”我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基本的冷静,“这次……我们算是亲眼见识了虚空的厉害。刘备皇叔和子龙他们的牺牲……不能白费。”
提到这两个名字,桌边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几分。齐天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金箍棒碎片,苏雅停下了收拾的动作,黑疫使也微微抬起了头。
“现在看来,”我继续道,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虚空之患,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仅凭我们现在的力量……不够,远远不够。”
这是残酷的现实。
即便我初步成就了天君位格,齐天、黑疫使也都是顶尖战力,但在那种规模的虚空入侵面前,我们依旧显得渺小。更何况,天庭前线都如此惨烈,谁知道虚空还有多少隐藏的力量?
“我这个冥界大帝,算是货真价实,但冥界力量偏重秩序与轮回,用于征伐并非所长。而人间之主……”
我自嘲地笑了笑,“这名头更是虚得很。”
“所以,我在想……”我顿了顿,说出了思考已久的想法,“我们是不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齐天立刻瞪大了眼睛:“分开?小子你啥意思?要散伙啊?!”
苏雅也惊讶地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不解和一丝担忧。
“不是散伙。”我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就像原来那样,是各自去修炼,去变强,同时,也去履行我们各自的职责和探查隐患。”
我看向齐天:“猴哥,你的金箍棒还差最后一片碎片。杨戬说过不久便能找到,虽然不知道他话里有几分真,但这终究是你恢复完整实力的关键。你需要继续去寻找。而且,你在人间行走,也可以多留意,看看是否有虚空侵蚀的蛛丝马迹。你的火眼金睛,或许能发现我们忽略的东西。”
齐天闻言,抓了抓脸上的毛,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陷入了思索。
我又看向黑疫使:“大师,您修行枯寂之道,与虚空那种纯粹的‘无’有些类似,但又截然不同。或许在对抗虚空方面,您能有独特的见解和手段。您可以继续在人间行走,一方面吸收那些无主或者被扭曲的愿力,增强自身;另一方面,也同样监察人间,您的枯寂感知,对虚空那种存在侵蚀或许格外敏感。”
黑疫使黑袍微动,缓缓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最后,我看向苏雅,语气柔和下来:“苏雅,你跟我回地府。一方面,地府刚刚经历变革,需要进一步夯实基础,玄阴他们虽然能干,但有些大事还需要我们坐镇。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确保冥界没有被虚空渗透。轮回重地,绝不能出任何岔子。同时,在地府相对安全的环境里,你也可以好好修炼你的枯寂净流,巩固修为。”
苏雅看着我,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我重新看向齐天和黑疫使:“我们分开行动,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更有效地提升实力、监察三界。我们需要信息,需要力量。猴哥找碎片,大师游历修行,我和苏雅稳固冥界。我们保持联系,互通消息。一旦发现重大情况,或者任何一人需要支援,立刻召集其他人!”
我深吸一口气,总结道:“这或许是当前情况下,最有效率的应对方式了。你们觉得呢?”
院子里沉默了片刻。
齐天率先开口,他呲了呲牙,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行!俺老孙也觉得是得去找回最后那片棒子了!不然打架都不痛快!顺便帮你们看看人间有没有那些鬼鬼祟祟的虚空爪子!”
黑疫使也淡淡开口:“可。”
方案就此定下。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但一种无形的、名为“离别”的情绪,已经开始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第二天晚上,苏雅又下厨,特意多做了几个菜,甚至还让陈九送来几坛不错的白酒。我们四人围坐在石桌旁,像是要举行一场小小的饯行宴。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切尽在酒中。
我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迷茫、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都就着这辛辣的液体吞下肚去。齐天喝得最猛,脸红脖子粗,又开始吹嘘他当年大闹天宫的壮举,但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眼神有些飘忽。
黑疫使喝酒无声无息,但面前酒碗空得很快。苏雅酒量浅,几杯下肚就脸颊绯红,靠在我身边,眼神迷离。我也放开了喝,只想让酒精暂时麻痹一下过于清醒和痛苦的神经。
最终,大家都醉了。
齐天第一个趴在桌子上,打起了震天的呼噜。黑疫使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席,回到了他那张阴影中的石凳上,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苏雅也撑不住,被我扶回了房间休息。
我将醉得不省人事的齐天也拖回他的房间,替他盖好被子。看着他那张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带着几分桀骜的猴脸,我轻轻叹了口气。
安置好一切,我回到院子,坐在石凳上,看着满地狼藉的杯盘和空酒坛,月光洒在地上,一片清冷。我并没有真的烂醉如泥,天君位格的身体对酒精的代谢远超常人,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醺然。
就在这寂静的深夜,我听到齐天的房间里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左右看了看,确认院子里似乎没人注意(他大概以为我也醉倒了),然后,那道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走院门,而是直接翻过院墙,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他走了。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
我坐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没过多久,另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也从角落的石凳上缓缓站起。
黑疫使甚至没有往我这边看一眼,他只是微微顿了顿身形,然后便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原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也走了。
院子里,彻底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房间里熟睡的苏雅。
我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过了许久,才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用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保重。”
苏雅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站在我身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她也没有睡熟。
“他们都走了。”她轻声说,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淡淡的怅惘。
“嗯。”我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大家在一起的时间越久,经历的生离死别越多,就越来越害怕那种正式的、庄重的告别。
每一次告别,都像是在心上刻下一道深深的烙印,提醒着相聚的短暂和分离的必然。而不辞而别,就像只是寻常出去遛个弯,买包烟,总觉得转身就能回来,推开门还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这种自欺欺人的“愿景”,在这种时刻,反而成了一种无奈的温柔。
不告别,或许就能假装没有分离。
告了别,那份“不知何时再见”的苍凉和不确定性,就太沉重了。
我和苏雅依偎着站了一会儿,平稳着内心因为友人离去而泛起的涟漪。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也吹散了空气中最后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