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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苏雅从寝宫赶出来之后,我在冰冷空旷的偏殿里独自坐了整整一夜。
冥界的夜晚没有星辰变幻,只有那轮清冷的冥月悬于天际,就像我此刻冰冷而混乱的心绪。
苏雅的话,字字诛心,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反复切割着我试图构筑起来的心理防线。
愧疚?有吗?
或许在某个被忽略的角落,确实存在那么一丝。
但当我试图去捕捉它、放大它时,脑海中立刻便会浮现出虚空前线那惨烈的景象——扭曲的怪物、自爆的神光、赵云决绝的身影、刘备最后那声无奈的叹息……还有普化天尊那看似道貌岸然实则冷酷无情的嘴脸,杨戬那深不可测、将我视为棋子的算计。
与这些相比,我内心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和挣扎,算得了什么?就像试图用一杯水去浇灭燎原大火,可笑又徒劳。
大局!三界存亡才是大局!如果冥界守不住,如果三界倾覆,现在这些所谓的“道德”、“愧疚”、“无辜”,全都将化为虚无。
到那时,连讨论对错的机会都没有。
苏雅说我变了。
是,我承认我变了。
从那个在心理咨询室里为生计发愁的凡人青年,到如今执掌幽冥、与神佛博弈的大帝,怎么可能不变?若不变,我早已死在白蛇遗缘的阴谋里,死在明朝的观星台上,死在无数次神佛的围剿中。
不变,就是死!不仅我死,我身边所有我在乎的人,苏雅、齐天、黑疫使……甚至整个地府,都可能随之陪葬。
妇人之仁,只会导致满盘皆输。历史上有多少英雄枭雄,败就败在心不够狠,手不够黑?
我不想成为其中之一。尤其是在面对虚空这种超越常理的大敌时,任何犹豫和软弱,都是致命的。
“我不是无情之人……”
我对着空寂的偏殿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但情义,也要看用在什么时候,用在谁身上。”
对苏雅,我有情,有愧疚,但这份情,不能动摇我的根本决策。
对地府子民,我亦有责任,但这责任,在生存面前,必须让位于更冷酷的算计。
让他们在无知中充满希望地为“保卫家园”而死,总比让他们在绝望和恐惧中被虚空吞噬要好。
至少,前者还能保留一份尊严和信念。
想到这里,我原本有些动摇的心肠再次硬了起来。
那丝迷惘和晕眩感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苏雅不理解,那就暂时不理解吧。
或许有一天,当虚空真正兵临城下时,她会明白我今日的抉择。
若始终不明白……那也只能如此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地府在我的意志下,如同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高速且略显粗暴地运转起来。
墨鸦主导的舆论宣传铺天盖地。
酆都城内的大小告示栏、茶楼酒肆的说书人、甚至巡逻阴兵的口中,都在传颂着各种“为护地府甘愿魂飞魄散”的“先进事迹”。
有些事迹听起来颇为感人,有些则明显透着编造的痕迹,但架不住宣传机器开足马力,以及夜枭手下的“幽冥暗卫”混迹其中带头叫好、暗中清除杂音。
一种狂热的、近乎盲目的奉献氛围,开始在地府弥漫。
许多普通的亡魂,眼神中都开始闪烁起一种被煽动起来的、近乎殉道者的光芒。
厉魄那边的整军更是雷厉风行。各军营的训练场上,终日杀声震天,阴气澎湃。训练强度陡然提升了数倍,伤残甚至魂飞魄散的事件时有发生,但在“保卫幽冥、大帝万岁”的口号下,一切都被合理化、光荣化了。
厉魄亲自督阵,手段铁血,稍有懈怠便是重罚,地府军队的战斗力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但代价是无数阴兵鬼将的疲惫和……潜在的怨气,只是这怨气被高压和宣传暂时压制了下去。
玄阴居中调度,确保资源向军事和宣传倾斜,原本一些用于民生改善的项目被暂缓或取消,惹来了一些非议,但都被夜枭的幽冥暗卫迅速“安抚”了下去。
整个地府,仿佛一个被吹胀的气球,内部压力越来越大,只等待着某个临界点的到来。
而我,这半个月过得并不舒心。
几次想去寝宫见苏雅,想再跟她谈谈,哪怕只是看看她,都被守在门外的侍女委婉却坚定地拦住了。侍女说,娘娘吩咐需要静修,暂不见您。
我知道,这是苏雅的态度。
她不想见我,或者,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现在的我。
心中郁闷得像堵了一团湿棉花,却又无处发泄。
我不能骂她,更不能用强。这份郁结之气,只能硬生生憋在心里,转而化作对地府事务更加严苛的要求。
朝会上,我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对臣下的奏对也越发没有耐心,动辄斥责。玄阴等人看在眼里,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错。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厉魄风尘仆仆地来到森罗殿求见。他一身戎装沾染着未散的煞气和冥土气息,显然是刚从军营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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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厉魄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镇渊军,回来了!一万零三百七十六名核心精锐,已抵达酆都外百里处扎营待命!”
镇渊军!
听到这个名字,我阴郁了半个月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这是我起家的班底,是随我一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真正铁军!当年地府初定,为避免其骄纵成患,我才狠心将其拆分,核心部分派去环境恶劣的忘川河磨砺。如今,数年过去,他们终于回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好!厉魄,你做得很好。”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厉魄抬头,眼中闪烁着对这支强军的渴望,“陛下,是否即刻让他们入城,接受检阅?”
我摇了摇头,沉吟片刻,说道:“不急着入城。你安排一下,将他们安置到城外的‘忠魂营’。”
“忠魂营?”厉魄微微一愣。那是当年我初入酆都时,秦广王安排我和镇渊军驻扎的地方,条件算不上好,甚至有些简陋。他有些不解为何不安排更好的营地。
我看着他,解释道:“忠魂营,是镇渊军的老地方。让他们回到那里,是要他们第一时间想起,他们是谁的兵!想起他们跟着朕,是从哪里起步的!骄气磨了几年,是该回来了,但根不能忘!”
厉魄恍然大悟,眼中露出钦佩之色:“末将明白了!陛下深意,末将这就去办!保证将镇渊军妥帖安置在忠魂营!”
“嗯。”我点了点头,“安排好之后,今夜子时,朕会亲赴忠魂营,见见这帮老部下。”
“末将遵命!末将这就去安排!”厉魄精神振奋,领命后快步退出了森罗殿。
殿内重新恢复安静。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似乎能穿透重重的宫墙,看到城外那座熟悉的忠魂营。想到即将见到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老部下,我冰冷的心肠也泛起一丝久违的温热。
然而,这丝温热很快又被另一股情绪冲淡。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寝宫的方向。那里依旧宫门紧闭,寂静无声。
苏雅……
我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我不是无情之人,但是大局里面,妇人之仁只会败,没有第二个结果。”
我再次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加固某种信念。
今夜去见镇渊军,是重整旗鼓,也是向所有暗中观望的人展示肌肉。
地府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动,没有回头路可走。至于苏雅……或许时间会给出答案。或许,当冥界真正面临考验时,她终会理解。
收敛心绪,我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冥界灰暗的天空,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今夜,忠魂营,朕要看看,昔日的利刃,如今是否依旧锋利!而地府的未来,注定要用铁与血来铸就!
子时的酆都城外,万籁俱寂,唯有冥界特有的阴风掠过荒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而酆都城则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城头闪烁的幽冥灯火是它冰冷的眼睛。
我悄然离开了那座象征着权力与束缚的帝宫,只带了寥寥数名绝对亲信的鬼卫,踏着冰冷的冥土,走向城外那座熟悉的营地——忠魂营。
营地的轮廓在灰暗的夜色中逐渐清晰。它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带着一种粗犷和简陋的气息。
低矮的营垒以黑色的冥石垒砌,历经风霜,显得斑驳而坚固。营门前,没有悬挂任何华丽的旗帜,只有一面略显陈旧、却依旧挺括的玄黑色大纛,上面以暗金丝线绣着一个古朴的“赵”字。
这是当年我初立山头时的旗帜,后来成了镇渊军其中的一个标志。看到这面旗帜,一股混杂着沧桑与热血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厉魄早已接到消息,带着几名镇渊军的老牌校尉,如同标枪般肃立在营门外等候。
他们身上没有穿着华丽的仪仗盔甲,而是清一色的镇渊军制式黑甲,甲胄上布满了细微的划痕和冥界尘埃,却更显出一股百战余生的悍勇之气。
“末将厉魄,恭迎陛下!”
见到我的身影,厉魄率先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如同擂鼓。
他身后的几名老校尉也随之跪倒,动作整齐划一,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起来。”
我快步上前,亲手将厉魄扶起,目光扫过他身后那几张熟悉而又因岁月和风霜刻下痕迹的脸庞,“王疤瘌,赵铁头,孙老黑……好,好,都还在!”
我一一叫出他们的绰号,这些当年跟着我从底层拼杀出来的老部下,眼眶瞬间就红了。
“陛下……您,您还记得俺们!”
绰号王疤瘌的校尉声音都有些哽咽,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伤疤也随着激动微微抖动。